岁月微醺，人已渐远 十一颜面

岁月微醺，人已渐远 十一颜面

春天的土地有一股子土腥气，伴随着风四处飘散，田野、山川、河流、天上的云，都透露出崭新的色彩，这是一年一次的新生，连天地也跟着在变。

农忙时节，最渴望的是雨水。一场有规模的春雨，滋润大地，这是帮了农民们一个天大的忙，适合耕作播种，也避免了一场更大规模的劳作——灌溉。

特别是有果树的村庄，原本水就不多的北方，基本上一到春天就是抢夺水源的时候。可见水在北方的某一村落是多么的珍贵。

在春天灌溉果树，有利于果树的开花结果。果树对于水分的渴求在经历了漫长的冬天和春天以后，这种渴求变得十分热切，从干燥的土地上可以看出来，已经很久没有下雨了。

本想着五月份回老家帮父母农忙，可是一时间没有假期，计划也就不了了之了。

过了些日子，父亲打电话来，电话的那一头说话的声音哽咽，我顿时慌了。

在我印象里，父亲有些大男子主义，很多时候让人感觉蛮不讲理。他是绝对坚持的一个人，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哭。除了老人去世时，眼睛总是红的，甚至是肿的。

我多次看到过父亲和爷爷僵持不下的争吵甚至动手，只因为父亲对于爷爷的憎恨。

爷爷心里也明白是什么原因儿子对自己这般憎恨，但是从未在心底怪过父亲，我也似乎明白了父子间那种情感的微妙。

我跟爷爷在一起生活了八年，这八年过程寥寥草草的，但是回忆起来却总是熠熠生辉的，如同那些日子刚刚过去，附带着万般不舍。

一切的转折都是从爷爷去世以后开始的，这是我隐隐感觉到的，父亲也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当爷爷病重，我整天提心吊胆的担心着什么，我知道，是担心突然有一天，毫无防备的失去至亲的人。甚至突然想起，都会慌乱到红了眼，如果站到镜子前我的双眼一定是红的，脸上带着一种无法抹除的悲伤。

更何况是父亲，他的父亲即将摆脱这人世间所有的牵绊，回归到另外的世界。而我父亲，仿佛一下子成了没有家的孩子，把他带到这个世界的人都不在了，也许他进入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孤独中去了。

那个时节，我们全家都笼罩在悲伤中，父亲也一下子没了原来的那股劲头。

那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怅然。

当儿子的我慌乱的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怎么去劝慰变了的父亲。

电话里他说“忙了一辈子，我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家的孩子不行，我怕那些人看我的笑话。”

本来想怼回去，但是话到嘴边，其实张开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时间羞耻心占据了上风。顶撞父亲并不是非做不可的。

想来也是惭愧，我没能成为父母眼中的骄傲，也没能像父亲那样坚强。我只是按自己的意愿去过活，竟完全忘了我应该要怎样去活过。

姐姐远嫁，我在2015年的末尾决定退学，因为看到了日渐消瘦的父亲实在于心不忍，再加上我因为爷爷的去世竟然长时间的被困在了悲伤的河里无法走出来。一时间，我结束了12年半的学生生涯，这也许是我对于人生的第一次叛逃，虽然我也曾在夜深时懊悔过。

经历了生离死别，我越发的害怕那种哀伤的气氛，压抑到令人有种要窒息的悲愁。

我一心想逃离被悲伤笼罩的家，去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没有任何牵绊。

可是怎么会呢？

2017年夏天，我慢性阑尾炎发作，晚上一个人去医院挂急诊。骑电动车在路上冷得我瑟瑟发抖，即使是在盛夏时节。

虽然刚发了工资，但是那时节工资还少的可怜，勉强够自己生活。

不得已向我家老大开口借钱，没打算告诉父母，直到医生说要开刀，我才有点慌，虽然手术不大，可是也需要家里人陪同。最终还是回了老家住院，只不过一直没有开刀。我一个人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那时候家里正赶上农忙。

从那时候开始，我便有意无意的开始给自己准备退路，做好防备，似乎在害怕意外忽然降临，而自己除了无力只能向他人求助。

把电话挂了，心里打翻了五味瓶，有些不是滋味。

一是父亲对我们的失望，二是父母在我们还不觉间都老了。

身为人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必须要负起责任，让他们安心，多少也有些无奈和不甘。

我也不得不放下不婚的念头，尽为人子的责任，结婚生子，成家立业。

以至于很多事情直接简单略过，糊里糊涂的就过了。

如今的婚姻不是谈感情，而是商讨价钱，价钱合适，就可以结婚。

结了婚又为了钱谈感情，钱越多感情越好，钱越少感情越淡，到最后没有“贫贱夫妻”，只有“各自飞”的鸟。这不是悲观，而是眼睛看到的真实。

《围城》中的经典名句已然不太适应如今的年轻一辈。

“婚姻就像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去。”——钱钟书

现在很多人想进进不去，甚至不想进去，大多数更是由于物质条件匮乏而不愿去触碰，还有一些更是显得大公无私，不想耽误对方一辈子。

回老家可能真的是“近乡情更怯”，生怕会被乡情吞没，只有一落地，听见乡音才能踏实。

其实我心里明白父亲的担忧，这种担忧在无形中默默的进行着，而我的每一步也都决定着这担忧会不会升级。

所以我的终身大事，被父亲盯上了，至少需要完成一样，也算是对父老乡亲的一种交代，让他们对我另眼相看而不至于嗤之以鼻。

这是父亲用心良苦的地方，不关乎颜面，只是出于一个父亲对于儿子的督促和教诲，暗含着无奈和无法言说的父爱，他也在进行着作为父亲应尽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