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我觉得叫起来特别亲切,尤其是对婆婆;因为在我的世界里,妈妈是唯一的;而婆婆也是唯一的,只是我要用不同的方式来表达这样的唯一。
额娘,我们的唯一额娘,与民族无关。与信仰无关。我自然地想把婆婆叫额娘,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婆婆家在东北吉林,家里共4个孩子,三个姐姐一个弟弟,弟弟就是现在的我的他。他的乳名叫康康,也许当时呱呱坠地的时候婆婆希望他健康吧。
20世纪90年代,那是一个物质匮乏,经济飞增的时代,全国人民的生活水平层次不齐,每个家庭的经济条件又各有不同。
吉林属于有山珍有煤矿,但是都是无名之辈;在康小的时候,父亲在煤矿上班,赚取着微薄的工资,只能维持一些必须的家用,而家里孩子比较多,吃喝穿用分配到每个孩子那里已经很少,所以,额娘也出去干活,找一些能卖钱的东西,比如上山挖山珍就是其中的一个,那个时候,把孩子们送去上学,额娘便直奔山上,有时为了多挖一点,摸黑才进家门。赚的钱孩子们买吃的买学习用具。而康因为是老小,有父母的宠爱有姐姐们的关爱,养成了一种调皮捣蛋却有惹人喜欢的习惯,上学不好好学习,放学总是和大院的邻居大叔大婶大哥大姐们玩,正是这样,在大院里的很多孩子中,邻居们最喜欢康,每次有好东西都留给他。而额娘总是喋喋不休地教育康:你是男孩子要立志成才,将来考好大学,承担起家的责任。额娘的这些话,在康的世界里压根就没进去,从左耳进右耳出。额娘不见对自己的孩子疼爱有加,即使邻居家有什么事,总是第一时间出来帮助度过难关,而额娘家真正的困难时期就在每学期开学前,学费虽然几十块,但是对额娘家来说是天文数字,还好邻居们都很友好,只要额娘开口,都会顺利借回来。
额娘对孩子们的爱不逊于任何一个母亲,好吃的总是说自己不喜欢吃,留下了给孩子们吃;买衣服的时候总是给孩子们都买,却总不舍得给自己添置一件。生活的窘迫有时候也让额娘不知所措,她也迷茫;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吃肉吃鱼,看着别人家的孩子有新文具用,她也着急。于是,她用她自己独有的方式教孩子们面对生活的乐观;我时常在想:如果一个六口之家,围坐在餐桌前,吃着粗茶淡饭,却快乐无比;因为这是一个家,是额娘为孩子们用坚强的肩膀撑起的一片天地。当时,她也许会想:等孩子们长大了,我也可以轻松了,等孩子们成家了,我们还是一个凝聚的家。只是,现在,额娘搬出一个人住,说是为了清静,实则是怕打扰孩子们的生活。
每次回忆起小时候,康的话题里提到最多的词就是额娘;他说,额娘是天底下最伟大的母亲,拉扯孩子,独自承受命运的不公,为了孩子的幸福适时的退出。
十七岁那年,额娘举家搬至山东,在一个新环境下,女儿们已经长大成人,康转学就读山东;又是一个家的转折点;生活并不富裕,还要操心长大的孩子们的婚事,焦头烂额的额娘并没有被生活的重压压倒,她努力积极地寻找生活的入口,然后很快地就让原本杂乱的日子过得顺畅起来。
额娘就是这样,在困难面前不低头,在逆境之中奋勇直前。
康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成亲的那天,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和额娘一起生活。额娘也答应了,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衬着孩子们。城里的老人60岁退休在家,享受生活,但是额娘却在这样的年龄出去打工,每天认认真真做事,回家不辞辛劳地为即将下班的孩子做饭,在她的生活经验里,媳妇应该是听男人和婆婆的话,至少应该听男人的话,可是媳妇在想:现在应该是公平的,谁正确按谁的去做。只是因为看问题的角度不同,于是婆媳之间产生了些许的分歧,额娘用她细腻的心思观察到了这一点。某天,她黯然神伤,因为她看见自己的儿子过得不开心,强装笑颜。
额娘巧妙地和康交谈,后来达成协议:额娘要搬出去,康如丢弃了某种最珍贵的东西一样,他不答应,额娘是天下最慈爱最伟大的母亲,陪额娘变老是康义不容辞的义务。只是额娘异常坚决,说了种种理由,无奈,额娘搬出了这个家,儿子的家。那天,我们垂泪到天明。我,因为爱康,所以也很爱额娘。
额娘爱儿子,所以才以这样的方式退出。
曾经的六口之家,曾经的温暖温馨,如今不再。本该享福的年龄,额娘却用她自己的又为自己撑起了一个人的一个家。
康说,我无法体会他的童年,乐趣以及窘迫;也许这就是两个人的出生环境和成长不同吧,写下这些文字,只是因为额娘作为母亲的伟大而很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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