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夜

十几年前初到北方求学，那是我第一次到北方生活。印象最深的事情，就是十月里的某天，在澡堂里，听两个人讨论毛裤和秋裤的问题：

你穿秋裤了吗？

我穿了一个月多月了啊，刚换上毛裤。

我还正准备问你加不加毛裤呢。

作为偷听者，我憋不住想笑：怎么年纪轻轻的，这么早就换毛裤了呢？我当时还是一条薄牛仔裤，心想北方人实在是太怕冷了，怕冷得不可思议。

十几年后，我自己差不多成了半个北方人，才9月就加上了秋裤，10月底就穿毛裤，现在12月基本是两条毛裤，不然就不敢出门。也纳闷，自己怎么就这么怕冷了呢？

感触最深的就是这次返乡。因为工作内容特别多，白天父亲的病、家里的事儿，晚上不得不加班干活儿。干着干着，一下子就感觉脚有些凉意；一般我不会在意，等我在意的时候，已经整条小腿都冰凉的了。于是我准备扛一会儿，赶紧收尾躲被窝去。真等我干完，全身都冻凉了，在被窝里怎么也暖不过来。我第一次深切理解了“寒从脚起”的意思——当年在南方生活却怎么也不理解，然后忍不住在朋友圈牢骚一句：南方不适合晚上加班啊！

后来，母亲让我穿上过冬神器“睡棉袄、棉裤”，一上身真的就是从前五六十年代老棉衣棉裤的样子。但穿上这么厚厚的衣服坐着加班，确实好很多了，只是到了深夜，浑身还有荡漾着凉气，越加想念起了在暖气房里温暖熬夜的时光。

南方的冬夜，最难熬的冷还应该是洗澡。即使开着全部的浴霸灯，依旧怕冷。凡洗澡之前，一定要搞一下运动，或者跑个五公里，或者跳几百个开合跳，否则真的没有勇气去面对。回想从前在家生活的日子，别说浴霸暖灯了，连完全密封的洗澡间都没有，真不知道当年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

在北方生活了十几年，从前那些不以为意的事情，逐渐介意了起来，比如这冬夜的冷。从前的南方人，真的不敢在说自己是南方人了：吃不了太辣，受不了太冻，说起话来也几乎没有了南方腔。这湿冷的南方冬夜，突然间唤起了我的惆怅。当父母还健在的时候，故乡还是我的故乡；如果某天他们离开了，故乡可能就成了回不去的故乡了。

南方的冬夜，即使冷，但还是应该多回去的，趁着自己还有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