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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青春跃动的时光(小说)

那些青春跃动的时光(小说)

作者: 张正义_be5a | 来源:发表于2023-03-15 06:44 被阅读0次

      远离贫穷的地方,远离落后的文明,远离熟悉的人群,远离记忆;旧历新年一过,她们象归窠的鸟儿,纷纷飞回珠海的这家成衣加工厂。                 最后一个返回的是小翠。半个月不见,她憔悴了许多,脸色愈发苍白,眼睛更显幽黑。她家在四川的一个小城,交通极为不便,想必是长途跋涉使她累坏了罢?秋梅倒杯水给她喝,边帮她收拾边问:“年过得开心么?有没有逼你去相亲?”

      “伤心极了!”小翠作笑说,“不提算了。她们呢?” 

      “二兰去打电话了,她带来了一个傻妞表妹,厂里不收,正托人去了。非又拉了春代齐去,央春代去找老牛求情。春代哪里想去?她最厌恶老牛那丑货了!缠得没法,又见那笨妞可怜,勉强去了。我看没什么戏。待会儿二兰见你回来,必来麻烦你。” 

      “我能帮她什么?我又不认得谁。” 

      “别说你不认得阿张。” 

      “张光祖?拜托,人家凭什么管这闲事!也没到听我话行事的地步。” 

      “是谁在情书上神吹,要为你上刀山下油海?别说是阿张。” 

      “你倒信他!这样的话骗骗你们这些小姑娘也罢。我当一辈子老姑娘也不会上他的当!”

       “咦!”秋梅说,“我可没忘记旧年有个人三天二头同那个花心朗约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看见他和201室那个小狐狸讲话就来气’,那醋坛子是谁呀?” 

      小翠不搭茬儿,从一只提包里拿出一包炒花生,拆开来递一捧给秋梅。秋梅瞧她脸色不太好,不知道怎么回事。小翠过了会儿方说:“唉!叫他一齐回去一趟,偏不肯!回家说有男朋友了,家里没人信,非逼了去相亲,怄死我了!本来打算过了十五再来,实在呆不下去了,初一一过就巴不得飞回。累个半死地回家讨闲气,这真是恋家的报应!” 

      “烦恼的什么呀,那不挺有意思吗?我倒巴不得相几回亲玩玩,当消遣好了,反正日子过得无聊。你说说,那经过好玩吗?” 

      “知道你来劲儿了。有什么好玩的?可厌死了!一个个假模假样的,象牲畜市场上的交易。你能找个喜欢的尽量自己找,别等信口雌黄的媒人上门蛊惑。人的一生不长,碰见个真心喜欢的不容易。比起感情来,一切物质的玩意儿算什么呀!” 

      “又来了!”秋梅翻了一下白眼,剥花生往口里扔,满不在乎地说,“我是物质至上论者。喝着西北风大谈浪漫岂不可笑已极!喜欢怎么啦?吻着他的嘴固然很有感觉,肚子饿的感觉可能由此而忽视吗?等到有了什么爱的结晶,不能让孩子过得如人,看脸红不脸红。所以——挑个有保障的才是关健;省了半生的麻烦,牺牲感情也没所谓!” 

      “你哪里象十七岁的黄毛丫头!你既然对爱情不感兴趣,怎么每回听到这些就两眼生光,打破沙锅问到底?”小翠笑问。

       “两码事,一方面是思想,一方面是行动,矛盾吗?打个比方,我爱看恐怖片,可没想自己成为恐怖片里的人物。爱情就是恐怖片,让人陷进没完没了的绝望中,想逃出恐怖的唯一办法:打垮制造恐怖者。张光祖是你的恐怖片里的杀手。” 

      “谢谢,物质信徒!我倒看那个春生的甜蜜话醉得谁辗转反侧。” 

      “我的好姐姐,你还不知道我?当无聊的消遣罢了。有个傻瓜跑前跑后虽然可厌,但也威风。零食有人买,饭菜有人打,马屁有人拍,何乐而不‘玩’之?” 

      小翠去揪秋梅的腮帮子。秋梅边笑着边告饶。正闹着,春代和二兰她回来了。一见小翠,两个进来的自然高兴得很,互相问候了,便都吃花生。小翠特地为春代带来一罐泡菜,当下便让春代尝尝。春代拣根脆的吃了,果然别有风味,却辣得直吹气。二兰不沾辣;秋梅想吃,却怕上火影响容貌。春代乐得一个享用。

       待会儿秋梅问二兰表妹的事有没有着落。二兰沉了脸,不高兴地说:“我叫她不来,非要死跟了来,以为那么好找工作。人又不灵光,又没身份证,谁会收她?到下半年满十六岁,身份证也有了,厂子也好进了,那时再来多好。偏不听!” 

      “那怎么办?弄张假身份证不行?”小翠问,“张光祖认识一个人,得花一两百块钱。” 

      “二兰把自己的身份证借给她了,”春代说,“现托了小刚带她去食品厂见工,说不定成了。若不成,只好让她回老家去,反正她带了回程的路费。”   秋梅惊乍地叫道:“二兰和那笨妞一点儿也不象,怎么能借给她身份证?一看就穿帮了。完了别让小刚那混蛋给卖了。”   “呆头呆脑的,谁要呀!”二兰的脸色阴转大晴,她咯咯笑着说,“不是做表姐的糟鄙她,实在象得过大脑炎的。家里条件也可以,偏生不好好读书,说教室象地牢。该得生长在穷山旮旯里才对,让人家有天赋的孩子换一个在她家。”   “这倒是,”春代说,“见她又可怜的,第一次出远门,象只受惊的丑小鸭。等历练几年,不定脱胎换骨。202的丝丝,306的五萍,瞧她今天的样子,何曾想得出她们和我们同进厂时的俗气样儿!对了,五萍的那个同乡,听说又给人甩了,要回来。你们见她没有?”   “还有脸回来?以为钓了头真情驴,发誓不回头的。我要是她,赶紧一头扎进海里算干净!多么伟大的爱情!跟他海角天涯,然后悻悻回家。警惕呀,为情所困的姐妹们!”秋梅十分感慨地说。春代和小翠使个眼色,方说:“倒忘了,方才见着春生和丝丝在一起说说笑笑,一见我们就跑开了,脸红红的,不知什么意思。是不是,二兰?”   二兰知会那话,一个劲儿地点头。秋梅瞪大眼睛,她想春代向不作弄人的,故而很相信她说的。   “难怪!”她咬着嘴唇发怔了。   “难怪什么?”春代故作好奇地问。   “别说你在乎春生,”小翠说。   二兰也衬着玩笑说:“他也配我们秋梅去怎么在乎!”   秋梅回过神来,忽儿一笑,说:“本姑娘还稀罕他!也就和丝丝那种档次的站一块儿相称罢了!看我还理睬他不!”   几个女子都开心地大笑起来。闲话着,不觉到了晚餐时间。                                       张光祖在食堂里帮忙打菜,见春代她们几个过来,远远就朝她们咧嘴笑。小翠忽而冷下脸,装作看不见他。春代对张光祖使个眼色,过去说:“你又当雷锋了?怎么不肯为自己当当英雄呢?”   “什么意思呀?”张光祖不解地问,“和小翠有关吗?”   春代问:“你怕去她家还是不喜欢她了?”   “没有,我过年很想回——”   “太自私了!小心蹬了你!”秋梅凶巴巴地说,“小翠可不是非颠倒202那等滞销货,追我们的人还不一打一打!鸡腿多来两个,帮你说几句好话。”   春代搡了秋梅一把,嗔怪道:“馋死了!太容易给收买了。”   大家围在一起吃饭。小翠显得闷闷不乐,她似乎没什么味口,把张光祖摁在她盘里的菜扒了大半给春代和二兰。秋梅啃着一只鸡腿,眼睛不停地四下张望,活象只好奇的松鼠。偶尔,她对着某个方向笑笑,做个怪相,然后继续张望。小翠给她不停摆动的脑袋搅得发烦,皱眉问她是不是吃了摇头丸发癫,她才安生下来。   秋梅换了副悲容,叹口气说:“老姐,你伤你的心,我伤我的心,同是天涯沦落人哪!你不也在急躁地等待?”   “我等什么?”小翠问,“你又等什么?”   春代和二兰齐齐望着秋梅。秋梅莞尔一笑,说:“等场小小的好梦。你的梦是个喜剧的开头,悲剧的收尾;我的恰好相反。你的是正剧,我的是闹剧。张光祖,正剧的男主角,高大英挺,富有男子气。小翠,温柔端庄而又不失泼辣烈性,巾帼一号。两人一见钟情,开始浪漫之旅。他们的爱情始于——这只鸡腿。”   小翠哭笑不得,懒得搭理,便埋头狠狠扒饭。春代忍笑问:“那么闹剧始于什么呢?始于一小瓶醋么?谁又是那一出的男主角?”   “自然是傻蛋春生。他叫这小天椒迷得晕头转向了,”二兰捂着鼻子闷笑,且说,“偏偏她是个财迷,又吝啬又忍心,拿他当玩偶混钟点,眼睛四处溜款爷。”   “你同情他?太容易了,反正我腻烦了,你发发慈悲给他点儿温暖去。”   “我又不是垃圾篓子!本姑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呢!再说了,今年情人节我不必羡慕你们去。”   二兰的脸红了,得意的羞怯。春代睁大眼睛,秋梅睁大眼睛,小翠抬起头来。   “谁?”她们几乎不约而同地问。二兰忸怩了半天,才说:“那个——小刚——”   “哦!又一出悲剧的开始!”秋梅悲悯地叫道,“悲剧中的悲剧!”   “难怪呢!”春代斜乜着二兰说,“那么放心地就把表妹交给他带走。我说怎么连张光祖都不托,却去拖不怎么熟的小刚,原来对上了暗号。行呀,二兰,不声不吭地就把人家五萍的小情郎夺来了。”   “五萍可不是善角儿,”秋梅警告式地说。   “我还怕了她!再说,又不是我追的小刚。”   “小刚的样子是不差,”小翠低声说,“可你小心点儿,别叫他给蒙了。听张光祖说,他和十几个女孩子都——那个了——完了就甩了人家。”   秋梅不解地问:“什么那个了?说清楚点儿呀!”   小翠瞪了秋梅一眼,不睬她。秋梅去望二兰,二兰的脸白了。春代拉住二兰的一只手问:“你春节不回家过年,莫非只是为了陪他?”   二兰傻傻地望关春代,也不点头也不摇头。春代对着小翠作个无奈的表情。秋梅约略明白了,便说:“那还不赶紧甩了他!免得被他给甩了!”   “他发誓说他爱我的,”二兰忽然很自信地说。   “天哪!”春代拍拍额头,哑然失笑道:“这种鬼话也信!他们哪个不会发誓发得山响!我们可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你问小翠,张光祖虽在情书上有过许诺,却几时涎着脸对她讲过露骨的话?象这样的男人反而可靠。秋梅不怎么促成他们两个,我倒觉得他们般配。张光祖这种人值得信赖,我的直觉是很灵的。而小刚,你必须警惕。”   “是吗?张光祖值得信赖?”秋梅很不以为然地插嘴说,从鼻子里轻哼了一下。   小翠问二兰:“小刚没怎么你吧?”   二兰的脸刷地又白了。她摇摇头,又点点头。点头!   “老天!你真蠢!”春代恼火地说,“认识才几天?一个个象得了性饥渴症似的,至于吗?难怪家乡人说不能和到南方打过工的姑娘谈对象,看来尽是我们自己脏了自己的名誉,怪不得人怀疑。”   “多少生命的萌芽在小医院的破床上被摧毁啊!”秋梅诗兴大发了。 小翠瞪了她一眼以示不满。秋梅的吟诵变成鼻哼。   “他亲过我三次,一定怀上了,”二兰有些惊恐地作回忆状,“怎么办?去医院得花多少钱?我的钱都寄回去了。怎么办呀!”   食堂里十分嘈杂,嘻笑怒骂一应俱全。春代和小翠她们的谈话引不起谁的关注。她们叽叽咕咕的,象几只小鸟。   张光祖过来了。他把饭盒放在桌上,挤在小翠身边坐下。春代和二兰挪了挪位。秋梅不动,支着眼打量他,仿佛见识珍稀动物。小翠扭动身体,装成不待见的样子。张光祖笑容可掬地吃他的饭,底下却用腿一个劲儿地蹭小翠。两个人你推我搡的,毕竟让秋梅发觉了。秋梅唱道:

        “有个男孩顶呱呱,长得英俊又潇洒。   “见了女孩眯眯笑,满嘴都是甜蜜话。   “从来不把牛皮吹,工作负责人人夸。   “磨得小翠皮生茧,不知肉麻不肉麻。”   “没人当你是只猪!”小翠笑着骂秋梅。   二兰拉了春代问:“真的没问题?”   春代看见她的瞳仁象个盲点。   “什么没问题?”张光祖愣愣地问。他腰上的呼机响了,他低头去看。   春代微笑着对小翠耳语道:“他的吃相真吸引人,我都快被他迷住了。”   “抢呀!”秋梅兴奋地叫起来,“目前他还是公共财产,谁抢到手算谁的。春代,我支持你!”   “你支持谁?你支持热闹!”小翠不以为意地说,“黄毛小丫头。”   春代抢白秋梅说:“你不作声就会被人当猪卖了么?”   “什么?”张光祖装愣。   女孩子们大笑起来,只有秋梅并不笑。   吃完了晚餐后出食堂门,可巧碰着春生跑来,姑娘们立住了。秋梅横眉冷对,火山欲爆之态势。春生搭讪道:“有点事儿出去,误了点儿,回来晚了。你们都吃好了?”   春代含笑点头。二兰和小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秋梅怪笑一声,说:“稀奇不稀奇!早了晚了关谁屁事!解释给谁听呢?替本姑娘打饭的人还真不少,没一个身高低于一米六八的!”   春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窘得不知如何进退。春代拉过秋梅,说:“你别损人不利己行不行?一米六八怎么啦,人家端正呀,身材一流。那个水蛇腰的保安倒有一米八几的高度,手长腿短的象猩猩,你瞧得上么?”   春生的脸猛地涨红了,象受了春代的鼓励而想说点什么——“秋梅,我——我——”   小翠和二兰期待着听见一句话。她齐刷刷看着小平头的春生。秋梅厌烦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别,千万别!”秋梅有些夸张地做了个手势来制止春生的艰难表达,“我明白你想说什么。可是——不要说!那种话会让我掉一地鸡皮疙瘩,尤其是听你说出来。”   损完春生后,秋梅轻快地往宿舍走去,象只愉快的燕子。   “她还小,不懂什么东西最珍贵,”小翠安慰失神的春生说,“你别太当一回事。找个合适自己才叫好。”   “她就合适我。可她为什么这样贬低我呢?”   “或许因为爱,”春代说,“或许。”   春生颓丧而委屈的脸上重又升起勃勃生机。   姑娘们回宿舍了。

    天已黄昏,风清云淡,恰是散步的好时光。                                       先稳住小刚,等傻表妹在食品厂立稳了,再和他说再见。   二兰讨得这样的主意后,静待小刚的回音。回宿舍后不久,就听人带信来,说小刚在外面等二兰,叫二兰快出去。二兰忙不迭地去了。春代对小翠说:“幸亏你提醒得早,要不,后果不堪想象。你说二兰怎么这样不通窍?都二十几的人了,连那个都不懂,简直匪夷所思!平时见她也不笨呀。”   小翠笑道:“她单在那事上笨罢了。依我说,她要是——不说不说,说漏嘴了!”   春代理会她的隐意,帮她掩饰,岔开说:“这里还有个自以为什么都懂的呢!”   秋梅本躺在床上,听了这话便坐起,问:“这是说我呢?什么懂不懂的?”   “春生很难得了,你怎么偏瞧不起他?”春代问。   秋梅又躺下去,喃喃地说:“真的,我老觉得张光祖并不值得信赖。人是不错的,可他和小翠在一起让人感觉——感觉——感觉——”   “谈春生,你扯上人家张光祖干什么?是不是又有新的兴趣定位了?”   “申明:本姑娘绝不夺人所爱。当然,这个‘人’首先包括你们三个。我可不象二兰那么贱,吃别人吐出的核。”   “小刚是别人吐的核?倒真不知被他吐了多少核呢!这个大色狼!张光祖要是这德性,我倾家荡产也要找几个湖南人把他扔海里去!我可不会忍气吞声地回老家把自己贱卖了。”   “不至于成那样,他是很可靠的,我看准了你会幸福。退一万步讲,你也不至于象五萍她们急不可耐地损害自己吧?你会幸福的,”春代真诚地说。   “谢谢你,春代。你一定也会有个好的归宿的。”   “哦!太感人啦!”秋梅大叹一声,“感动得我浑身鸡皮籽儿!我建议,为我们的友谊,伟大的友谊,今晚出去吃大排档。我请客,你们不掬谁付账。”   “带上春生付账!”小翠叫道。   春生就在楼下门口。他托人带口信来约秋梅出去遛达遛达。秋梅让人回信给春生三个字:去死吧!多一个字也不须。等人走了,秋梅怪异之至地问:

        “你们为什么那么同情春生?他收买你们啦?” 春代反问道:“你为什么那么置疑张光祖?他给过你小鞋穿?”   春代与秋梅相视而笑。秋梅说:“这是两码事。我怀疑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和小翠恋爱这件事。听我说,我的感觉极其敏锐;他和小翠不象恋人,只象熟人而已。真的,我觉得他的许多亲昵动作只是违心所做,毫无激情,生硬而造作。小翠爱得麻木了,所以感觉不到什么异常。”   “可是我也麻木了吗?”春代显然认为秋梅言之有理,她努力回想。   小翠定定地看着秋梅,听她继续说下去。   “你当然没麻木,可你从来没和哪个男孩真正交往过,从没体会那层感受,误假为真了。说穿了,尽管你成熟了,什么都懂,可是你实在是太纯洁、太理想化了。关健是,你确确实实对张光祖有好感。如果不是小翠的友情横在头里,你早爱上他了。”   “怎么会?”春代不置信地问;她更象是在问自己。   “被一个男人的吃相吸引住,说明什么?我不久前还听你说讨厌任何人在你面前不顾文雅地大吃大嚼的。张光祖岂止是大吃大嚼,完全可以称作狼吞虎咽!”   春代给秋梅的几句话分析得噎住了。她尴尬地看着小翠。小翠的样子象是预备好了号啕大哭。春代突然大笑,边说:

        “差点儿钻了你的套子。如果确实有问题,问题也不在我这儿。我并不爱他,这是千真万确的。他不符合我的想象,这算唯一的解释。还有,我不是从来没有和男孩交往;而你又凭什么摆出一副老江湖的架式?”   “也是唯一的解释:从十三岁开始,我就习惯了男孩子在后面追!怎么样,满意吗?”秋梅骄傲地仰着脸。   春代从此不得不对这个小女子刮目相看。秋梅是有资本的,她年轻,漂亮,特别是时下颇流行“辣妹”,她实在够辣,辣得进男孩子的心海最深处。   “莫非没有一个追你的男孩子不比春生强?”春代仍然问。   “没有一个不比他更早被我踢开的。我忍受不了被人踢,只有踢人的份儿,想想够惨的!不过,男孩遭踢毫发无损,女孩子遭踢就大难临头了。所以,小翠,我劝你以最快速度踹掉张光祖,这对你有百益而无一害。”   “狗屁!”小翠转过情绪来,骂秋梅道,“一张乌鸦嘴,满堆荒唐言;学的谁的喳劲儿呢?看不出你还一套一套的!得意的什么劲儿,追十三岁小姑娘的,不是小流氓就是老变态狂,也值得你做炫耀的资本?我爱张光祖不假,总不至于因为爱他而变成弱智吧?他爱不爱我难道我还不知道?”   “他爱不爱你只有他自己知道!”   “等着瞧吧,给你一个喜剧的收尾,也不枉你成日里胡思乱想。”   “但愿我是杞人忧天。嗨!今晚的月光多好啊!我们出去散步吧,别作无聊的抬杠。‘清风明月无人管’,这是谁的诗?我爱疯了!”                                       207室的结构产生了小变化,少了一个二兰,多了一个丽芹。二兰离开工厂不知去了哪儿了,据说和一个叫小刚的保安私奔去了广西。丽芹十分丑陋,破坏了207室一惯以来的整体形象,所以小翠、春代和秋梅都不喜欢她,有气不顺时就拿她当下饭菜。丽芹不特不生气,反而似乎非常乐意受到欺凌。这种姿态最后彻底倒了那几位的兴致,便慢慢恢复了友好的氛围。丽芹同样适应得了。   一个月前的那晚,秋梅提出的乘着月光迎着夜风出去散步的建议得到一致通过。她们打扮了一翻下了楼,出了工厂,沿着平坦的公路向着荒野处走。一路上秋梅叽叽喳喳不停,犹如出笼的鹦哥。她大声宣布她最爱月光,因为月光是最有效的灵魂净化剂。在她的感染下,春代和小翠也活跃起来,显出些掩藏得紧的孩子气,嬉闹不休。她们畅谈童年往事,对未来充满美好的憧憬。她们不知怎么又谈到二兰的笨,经过变了味的模仿,自娱自乐,笑得放肆却痛快淋漓。忽儿春代想到二兰是给小刚叫去了,二兰会果断地与小刚一刀切吗?她久久不归是怎么回事?   秋梅思索了一会儿说,很难预测会怎么样,因为小刚太奸狡,二兰太实心眼儿,也就是蠢,容易上当;不止如此,二兰甚至会不遗余力地帮卖她的人数钞票。事实可能就是:她比大家想象的还更笨,笨到毫无必要为她费神。她以为爱情就是升华的人生,殊不知爱情的屁股后面拖着条永远斩不断的长长的尾巴,又脏又乱,得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整理它。等感觉理顺了时,人生戏剧行将闭幕。小刚能保障她最基本的爱吗?结论:二兰的情况不妙,但那是她心甘情愿的,故而视之为命运亦无不可。迟早她会象五萍的同乡一样灰溜溜地哭回来。

    真是悲剧中的悲剧!秋梅自感无比超脱地慨叹。   春代不怎么赞成秋梅的观点。她指出:首先,二兰明白厉害关系,象她这种传统观念很强的女孩儿自会把某些东西谨慎守护;其次,她头脑简单,观念固执,既然小刚已被还原成一匹狼,狼的印象必然从此占据她的记忆,使她时刻保持警惕;最后一点,二兰和小刚挂钩不久,没焊劳,容易脱开。补充说明:小刚固然不丑,论帅则远逊于张光祖;二兰算见过高档货了,对低级产品能产生多大个迷恋劲儿?   小翠很为春代最后那句话的一行字感到高兴。她玩笑地说,人最是难以琢磨的动物,光是口味就不尽相同。有人爱吃燕鲍翅,偏有人钟情于咸菜臭豆豉。二兰平时就好这一口,想不到饮食观念竟然促生了类似的爱情观念。真是怪哉!     她们谈神谈鬼谈二兰,想说什么说什么,全无顾忌。并非她们轻视二兰,只怪二兰在偶然中成为了一个小小话题,权作二兰是个小符号罢。平时,有些话是不可能从她们口中说出来的。她们高兴得忘乎所以,高兴得让人惊奇。   后来她们又谈起小翠那口鱼翅——张光祖。秋梅坚持自己的观点,并且指出他极有可能爱上了春代,因为他看春代的眼神里有种极其暧昧却不易察觉的类似忧伤的情意。秋梅安排的结局:春代嫁给张光祖,小翠回四川老家相一个知根知底的嫁了,各人取得圆满。这才是南无阿弥陀佛!   春代半推半就地依从秋梅的思路想了一遍,感觉不坏。睁开眼睛,她坦诚地笑着说,无论他和小翠有什么样的结果,她都安静地作个合格的旁观者,决不觊觎她根本无心取得的东西。张光祖迷人则迷人,比不上她心里盛着的另一个。从任何一个方面来讲,她对小翠的恋爱都不会造成妨碍,即便是此时张光祖果真走来,亲口告诉她,他爱她,她也不会丝毫动心,只会请张光祖立刻从眼前消失。比起一段莫名其妙的爱情来,她更看重小翠的友情。   这话后来经证实恰恰言中,她们选择了友情,却终归有一些隔膜感。直到丑姑娘丽芹的介入和调和。   那个晚上,夜风清凉,月色当真迷人。   她们聊得忘了钟点,忘了厂门的关闭时间。幸而不须为此担心,因为那夜是春生值班。她们懒懒地往回走,又谈到张光祖。小翠放开了些,多少有些感动于春代的话,故而说,没有人缺了谁就活不下去,属于你的跑不掉,不属于你的强求不了。她看得开的,顶多学习秋梅,日后把自己彻底变成一个物质至上论者。说这些话时小翠显得十分索漠,超脱,然而楚楚可怜。   在回厂的路上,她沉默起来。同样纯净的月光下,返还时倍感凄清。   临近工厂时,她们看见前面两个人影,随即辨出是搂在一起的小刚和二兰。慢慢迫近,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二兰说:她们要我和你拜拜,你说我该怎么办?   小刚问:爱不爱我?   二兰说:爱!爱!爱死了!   小刚说:很好,别管那群傻X!胖乖乖,我也爱死你了!——

    她们三个朋友傻愣在了一棵树影里,耳边隐约浮过五萍唱得哀婉无比的《思郎归》。 

                                                        张正义

                                                                                                 2001.2.14.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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