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世界没有小事,全是天大的事。
孩子的世界没有大事,全是没有的事。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婴孩时期离不得人,离人就号啕大哭,这样的性格底色对我的一生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害怕什么就远离什么,恐惧是一种影响人命运的力量,恐惧可以催生出勇气,当我与之一战的时候。
小时候我问爸妈,我是哪来的,他们说:“你是我们在桥下捡来的。”他们说得绘声绘色,仿若真实,这使我在一定程度上怀有不安和亏欠感,一种可能随时因为某些事情做得不好不对而被抛弃,无所依靠的不安定,一种并非亲生而有养育之恩需要报答的亏欠,这使我总有低人一头的感觉,我的懂事,我对爱的深刻记忆,我的存钱储蓄习惯,我的不满生怨,我的死亡恐惧,我的茕茕孑立。
在一定的时间内,我时常做着两类梦,一类是在荒野或则丛林里面奔走寻找,我不知道在寻找什么,只是无法停顿,被不安与恐惧的感觉笼罩。
第二个梦是我被父亲带着到了一片湖区,父亲说有事,让我在他的朋友家住几天,他办完事就来接我,而我等呀等,等不到他,最后就剩下我待在一座湖心岛上,看着湖对面走过去上学放学的孩子,我大声呼喊想引起他们的注意,可是,无人应答。
后来我青少年时期,做过的另一个梦是变成云一样轻,在脚下轻点,就在空中飘荡,随风而行,就这样看着大地上的人们,自由自在。
二年级结束的暑假,我到镇上舅舅家玩了一个星期,舅妈会给钱我们买冰淇淋吃,我吃冰棒省下了三块钱硬币准备带回家,结果晚上停电,凌晨我们由客厅转到了阳台睡觉,早上起来,一摸口袋,钱不见了,明明睡前还在。
当时我认定是舅妈侄子捡了,因为前一天他花光了零用钱,还找我借钱,结果就又有钱买零食了,他坚决不承认他花的钱是我的,没办法,我说不清楚,也打不过,我隐约还感到当时认为舅妈向着侄子,这种认为他人耍无赖而收到损失和无从获得正义审判的憋闷,使我感到难过与被孤立,因而孤独。
我回到家的当天下午,就做了一个缠绕我十多年的噩梦。
八岁那年暑假,还是住在村里老屋的时候,我忘了是在干什么,也许是在睡觉做梦,以前是封存了记忆,不敢去回忆,现在是勇敢面对,虽然想不起来全部细节,但有个大概已经足矣。
当时我一个人在厨房改造的卧房里,默默流泪,邻居家的弟弟正在我家玩耍,他母亲和我妈正在前面房里看电视聊天,邻家小弟跑到后面来,看到我无声地哭泣,问我为什么哭,我小声嗫嚅了三个字:“我怕死。”他便笑着跑去前屋,宣扬他的“惊天发现”和他比年长的我更强大而生的成就感。
母亲闻讯赶来,把我搂在怀里,温声安慰我:“别怕,妈妈在。”待我稍加平缓,才轻生问我怎么无缘无故怕死,还哭了。
当时我不懂这句话,只觉得要做一个好人,助人为乐,孝亲敬长,正直善良。那时的我应当还未学全这些词,只是有这样的大致概念罢了。
母亲的话驱散了我的恐惧,像封印一样,这封印也破开过几回,在我十岁那年,上自然课的时候,记不清缘由的,突然开始考虑死亡的问题,我具体想了些什么,已不记得了,唯一的感受就是寒冷,冰冷彻骨,靠窗的我在阳光里,十月的暖阳里,寒意从心底汩汩往外冒,穿过五脏六腑,透过骨骼血肉,到达指尖,毛发的顶端。
高中时期,压力过大,夜晚失眠,胡思乱想,也感受过,后来渐渐看开,只留下对生死的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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