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情

“多年来，我总是替雇主杀人；这次，我想做一回自己的雇主。”

〈一〉

“百草堂”只是京城一座不大不小的医馆，却因梁大夫“妙手神医”的身份吸引着众多病人来此寻医问药。

梁大夫一袭青衫垂坐堂前，面对神情焦虑的病人，带着三分和煦的笑意，轻轻移开按脉的右手，熟稔的拿起案上沾满墨汁的紫毫，一边写着药方一边细心叮嘱道：“无妨，只是偶感风寒，抓几幅药下肚也就好了。”

笑着拱手送别千恩万谢的病人，梁大夫抬头眯眼看着天空，日近中天，不由轻轻皱了皱眉，朝身后的药童问道：“小姐人呢？是不是又到大街上鬼混去了？”

药童支支吾吾了半晌，梁大夫又好气又好笑，叹了口气：“唉，真是宠坏了，这丫头！”

而在此时，远处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两道清丽的身形显得分外惹眼。那个穿翠青色衣衫，梳着一头双螺髻的是丫鬟小珠，另一个素衣白裙、巧笑嫣然的正是梁大夫的千金梁秋儿。那梁秋儿身形窈窕，肤白如雪，面目清秀，虽然说不上如何倾国倾城，却也是秀外慧中。然而此时两个人身上挂满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梁秋儿一手举着一支糖葫芦，正吃得香甜，哪有一点千金小姐的温婉气质，不由令人啼笑皆非。

“小姐。咱们该回去啦，不然老爷又要责骂我们了。”小珠担忧地说。

“怕什么啊，爹爹最疼我了，最多挨两声骂就好了。”

“小姐……”

“好吧好吧，真是的，受不了你。”受不了小珠幽怨的眼神，梁秋儿只好妥协。转过街角，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突然冲了上来，叩倒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得好不伤心。“梁小姐，发发善心吧，您菩萨心肠，好人有好报……”

“好啦好啦，别净说些好听的”梁秋儿脸颊微微发红，回头吩咐道：“小珠，给他们些银子。”

“小姐……”小珠无奈的抱怨一声，取下了荷包。哎，都多少次了，小姐就是太善良太单纯了。

接到银钱的乞丐们纷纷激动地磕头不已，只是暗下相互使使眼色，难掩一丝得意。梁家小姐的乐善好施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

梁秋儿不知不觉，反倒很是开心，嘴角也掀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她撇一下眼，忽然发现一个奇特的“乞丐”，一动不动的斜躺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低头抱着胸，硕大的斗笠遮住了他的面容。梁秋儿皱了皱眉，走向前去。从荷包中掏出几两银子，对他说：“那个，这些钱你拿去吧，别饿着肚子。”

斗笠微微一动，从下面露出一张冷峻的面容，单薄的唇角，挺翘的鼻梁，冷峭的双眉犹如利剑横空，他正出神地想着什么，看向梁秋儿的眼眸中还带着一丝迷茫，以及一份深深的落寞。就好像是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的故事，让他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韵。

叶藏锋回过了神，摇了摇手中空空的酒葫芦，轻声说道：“我不需要。”

他的身后露出两截剑鞘，原来竟是一个江湖剑客，没想到一个浪迹江湖的剑客会出现在乞丐堆里。梁秋儿“啊”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原来自己一时间竟看得呆了，顿时羞得无地自容，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衣角，嗫嚅道：“对、对不起，我……我以为你是……”

“无妨”，叶藏锋轻轻的站起来，拍一拍身上的尘土，平静的对梁秋儿说：“你知道百草堂在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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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梁秋儿从外面进来，梁大夫真是又爱又恨，板着脸怒斥道：“你个不知长进的臭丫头，气死你爹了，还知道回家吗，嗯？”

梁秋儿吐吐舌头，乖乖认错，悄悄拉了拉梁大夫的衣襟：“爹爹，我错了还不行啊，你瞧瞧，外面有人还等着找你看病呐，我下次绝不再犯了，我发誓！”

发誓有用吗，梁大夫苦笑一声，不再理会她，转眼看到门外站着的叶藏锋，见叶藏锋卓尔不凡，并不像带病之身，不由微微诧异，轻声问道：“这位是？”

“在下偶遇梁小姐，这次是求医而来。”

“啊，请坐。”

叶藏锋伸出手来，梁大夫搭脉凝神静气，神情专注。半晌，不由轻“咦”一声，眉头微微皱起，“怎么会？这脉相甚是奇怪呀。”

梁大夫站起身，一手捋须一手抻在胸前，来回踱步，苦苦思索。突然，他神情一变： “这是，你这是中了……”

“我知道。能解吗？”

“这……唉，难呐……”

“无妨，唯一死而已。死未必不是一种解脱。人有旦夕祸福，谁又能说的准呢？”叶藏锋平静的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梁大夫一眼，一转身出了百草堂。

刺目的阳光模糊了他的背影。

梁大夫怔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梁秋儿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充满了好奇，“什么啊，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