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联想

草地里，一双赤裸的脚埋在那里，发白的皮肤上爬满了血痕，正闪烁着鱼鳞一般的闪光。它正在下沉，几层湿润的黑泥泛起，逐渐没过了脚趾，继而是脚背。草的茎脉倒伏了下去，有风，风带来的是冷调子的浮色。起伏。碎趾甲与十字架在风中呜咽。血滴均匀地向前方延伸，几近腐烂的皮革仿佛见证了什么。看到了一个什么在草地的尽头，一个建筑物。往里走，是一个废弃的医院。有几扇大门？有九扇……但是正面只能看到三扇，其中的两个是侧门。很黑暗，不存在活体，但是似乎有一些正在移动的东西在极深极暗的角落里。有一排窗户玻璃被砸烂了，脚底下能踩到一些碎玻璃，底下传来的触感显示了厚厚的一层灰尘的存在。空气被丝状物分割开来，墙壁上挂着画……是什么画？不，那画看不清楚。我借给你一个手电筒，那么现在能看见了吗？哦，不，那是一面镜子，一面落地镜。镜子里能看到你自己吗？是正常的样子吗？不，看不清脸，但衣服上有绿色的斑点，似乎是什么液体溅上去的。后面有一条狗，像狗又像狼的动物，它也在盯着镜子。好的，现在把手电筒熄灭，再打开，还能看到那头动物么？还在。她还在。往前走，往走廊里走，各科室的门全都是关着的。她在跟着我！刚才那头动物！楼梯前的一扇门是开着的，门口有半只鞋子，拖鞋。门里是一个仓库，仓库大概有几十平米，东西很多。有一个很硬的东西顶在前面，是木偶——也有可能是布偶，人形，半人高。有牵线吗？我不知道，太黑了。没找到。布偶后面是两个大木箱，箱子里有一些杂物，有一把刀，但是很钝。没有枪。不是军刀，只是一般的小刀。天花板上飘浮着一个气球，漏气的。有空气流动，但是很微弱，几乎难以察觉。还有一大摞病例，堆在墙角，墙壁上有很多涂鸦，都是脏话。“不要闭眼！”这句话很奇怪。还有一些杂物，我没看清到底是什么。有一道缝隙，一个洞，在墙角。刚刚的那头动物钻了进去，趁我不注意。好了，现在该出去了。第二层应该不是医院的布置，而是……展览馆？我不确定，还是实验室？柜子里有很多书，有很多档案，有很多文献。一个破败的装置摆在大厅中央，旁边是一张木桌，桌子下面躲着一个孩子，它在揉眼睛。还在揉眼睛。桌子上有一些腐烂的水果，还有烧杯和量筒，有一些电池与电线。现在试着把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到脚边的一个塑料桶里。但是桌上还有一台电视！现在打开它，但很奇怪没有画面，只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今日晴，明日转雨，气温……”房间里应该是有灯的，我找一下开关，找到了，我摁了下去，但屋子里还是黑的，只能凭借着窗外依稀的光来辨认了，还有手电筒。桌下的孩子钻出来了，它的脸上戴着一张面具：她在微笑，但头顶有两只角，一些胡乱的红色涂鸦在面具上摇曳着。它朝我逼了过来，我不得不向旁边躲闪，却只发现它冲劲不减，直接消融进了墙壁里。还有什么？一只手，一只非常大的手捏住了整个房间，手指从窗户里伸进来来回转动，将布置都弄乱了。就像……一个汉堡一样。说到汉堡就想起了可乐……好，不提那个。现在该跑了，爬到第三层去吧。第三层是什么？一个教室，同时也是图书室。黑板。夹克。粉笔。垃圾桶。还有……一张照片，放在课桌上的。哎不对，是贴在课桌上的，每一张桌子上都贴了。是谁的照片？嗯……一个很美的人，但是我记不清是谁了。黑板后面还有一扇暗门，后面听到水声。似乎有人在洗澡，要进去吗？进去。那不是人在洗澡，而是一个锤子在洗澡。它朝我锤了过来。不行，我得歇一会儿了。

现在的情况是锤子掉在了地上，全都是水渍。还有好多笔，水笔和彩笔都散落在地上。把锤子丢出去。浴室里有一棵橘子树，大概有两人高，但是长得很不好，枝条歪歪扭扭的。有空气流动。这里有一盏灯，是亮着的，光线是暖色的，但没有《向日葵》那样炽热，只是感觉很温馨。浴室后面有一扇小门，门后面是符号，一些倒置过来的符号，一些大写的符号，以及一些加粗的符号，符号与符号之间有大量的箭头与转换线。数学符号，语言符号，还有罗马数字。共同构成了一个水池，符号的水池，水池是倒着的，底部是天花板。所以跳进去的时候究竟是在上升还是在下沉？跳进去了。很深，过来很久还是不见底。下面还有东西吗？没了。那么水池有没有其它的出口？现在打开手电筒，光线艰难地穿过符号的液层抵达边界，来回游弋。那里有一个嘴唇，从唇瓣中钻出去吧。等一下，这是另一张脸么？不，看上去只有一个嘴唇，没有其它东西。所以真的要从这里出去么？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涌了出来，仿佛是唇缝中释放出了皮质醇似的。还有什么感受？一种渴望。是时候出去了。那就从这里出去吧。我撑开唇瓣，将身子挤了进去，但后面是更加温暖的一个小室，这里全都注满了水，神秘的昏黄的光线从液体中渗透出来。困倦感。墙壁是坚硬的，不可能从里打破。或许需要先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