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在百度的意思是心情平和宁静,近义词是放心。从甲骨文到简体字,“安”这个字一直是很稳定的结构,女坐室内为安。最早的象形字是一个面向东方,双手敛于腹前而端坐的女子。光看现在的“女”字,就好像一个在家双腿盘坐保持平衡的女子,很明显是一个守势。“男”字就明显是个攻势,田间的劳动力。一动一静,阴阳调和,才能结成一个“好”字。
百科说“安”的本义是平静,引申为静止。又引申为舒适稳妥,没有危险,有合适的位置,乐意等。很多和“安”搭配的字也是很稳定的结构,譬如安全、安心、安定、安坐。这些词语都因一个“安”字而赋予高衡的能量,安于雌、安于柔、安于守、安于虚。
《道德经》曰:“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恒德不离。恒德不离,复归于婴儿。”守静即安,安心即归。就像母鸡孵蛋似的,放弃被外界诱惑和干扰的心,身心合一得守着自己的蛋不离分毫,能量才能聚集起来,日日夜夜得形成热量,维持这样的环境才有可能孵化出小鸡。
对人来说,安心之道更难持守,现在的世界其诱惑与干扰是前所未有的。人们只能群居起来抱团取暖,借上学与工作的集体环境来安心。心无所安,只好安于集体潜意识中。在集体潜意识看来,一个不上学也不工作的人就是无业游民,连安的根基都没有,注定是一事无成的庸碌之人。
毛姆的小说《刀锋》中的拉里就是这样一个人,即便每年都有一笔收入可以温饱不愁,但他身边的人还是劝诫他去上学或者工作。这样就可以融入集体环境,也可以安他们的心了。但拉里选择安自己的心,他跟随自己的心四处游荡,可以离群索居,也可以谈笑自如。想学习可以去图书馆,也可以是村庄、山脉、任何地方,乃至自身及心。想体验就去经历,不论那是真是假。
他说:“我想体验生活。每当我学到觉得精神饱和了的时候,每当我已吸收了我当下所能吸收的一切时,便想做一些实际的、体力的活儿,觉得这样做对我会有用处。那年冬天,在我与伊莎贝尔解约以后,我便在朗斯附近的一家煤矿做了六个月的矿工。”
生命一直带领着他回到内心深处的平和,安然自得。安心先安身,如果连明天住哪都不知道,还怎么安心呢?母鸡还有窝呢。《重阳立教十五论》中开篇第一论就是住庵:“庵者舍也,一身依倚。身有依倚,心漸得安,氣神和暢,入真道矣。凡有動作,不可過勞,過勞則損氣。不可不動,不動則氣血凝滯。須要動靜得其中,然後可以守常安分,此是住安之法。”
拉里在修道院的生活就是这样:“我在那儿住了三个月。过得很快活。那里的生活很适合我。图书馆条件不错,我读了不少的书。那儿的神父没有一个试图想要影响我的,尽管他们很乐意和我交谈。他们的学识、虔诚和没有世俗的杂念,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你不要以为他们过的是一种闲适的生活。他们总是在忙碌着。他们耕种自己的土地,自己浇灌、收获粮食,他们也高兴我帮着他们干活。我喜欢教堂做礼拜时的那一壮观的场面。不过,我最爱看的是晨祷。那是在清晨四点钟。你坐在教堂里,你的周围都是黑漆漆的一片,而修士们已神秘地穿起他们的服装,头上蒙着头巾,用他们洪亮的嗓音唱着礼拜仪式中的圣歌,这一切都令人十分动心。每天的生活都按部就班地进行,这给人一种确定感;尽管身体和精神都在劳作着,可你总有一种宁静感。”
我想我最安心的时候除了冥想入定的虚无状态,就是在山上晨钟暮鼓的真实体验。每日读经练功,种菜收获,不问世事,不知岁月。这种安心很确定,很真实,也很持久。尽管我在尘世中也能按部就班得工作生活一段时间,但现在的工作环境实在是越来越糟糕,长期积累的久坐过劳带来的气血凝滞和损耗都可以摧毁一个常人的身心健康。整个大环境都在加班压榨、攀比压抑,我那准点走不加班、按时发工资的工作竟然都是很多人羡慕的对象了。现实越来越魔幻了,容不得一点本性。我不断得调整过,试图用阅读、写作、音乐、追剧、放空、修行的说辞来麻痹自我、接受现状,直到三次高烧后放弃勉强,预警已经到底。
拉里也曾试图在这种虚幻中找到一点真,他说:“我用很多的时间去思索。我不断地问自己,人生到底为了什么。毕竟只是凭着些运气,我活了下来;我想用我的生命做点儿有价值的事情,但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对上帝我以前从来没有多想过,现在,我开始对他进行思考了。我搞不明白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邪恶。我知道自己很无知,我不认识任何可以请教的人,我想学习,于是,我开始漫无目的读起书来。”
他一直阅读了四年,却没有任何收获。读万卷书不行,就走万里路。修道院并没有解决他的问题,他想知道艺术是不是能指出宗教不能指给他的路。他没有选择继续放纵下去,而是跟随着灵性来到了东方。因为他突然间非常清醒地意识到,印度能给予某种他非有不可的东西。尽管失去一切,却从未感觉如此自由。他问同行的长老怎么会毫无倦意,长老说:“靠参究混沌,在绝对中得以休憩。”
他在印度游荡了五年,了解了更多关于本体的哲学,遇到了真正的智者,而智者也一直在等他。“他周身散发出的那一恬静、仁慈、平和与无我的气息。本来一路劳顿地赶来,我是又热又累的,但很快得到了休憩,平静下来。在他没有再开口之前,我已知道他就是我要寻找的那个人。”
智者年轻时候持戒律极严,可他并不要求他的门徒也这么做。“只是告诫他们要摆脱自私、激情和声色的桎梏,通过静穆、克制、谦恭、避让、思想的坚定和对自由的热情向往,去获得解脱。他告诉人们,我们都比自己所认为的要伟大得多,智慧是通往自由的途径。他说脱离苦海不一定要出家,关键是要摈弃掉一个“我”字。他说,不夹杂着私心去做事情,能净化人的心灵,责任能为个人提供使其小我并入大我的机会。”
智者的慈祥仁爱、心灵的伟大和圣洁,让拉里觉得能见到他的面,就是一种福气。跟他在一起感到非常幸福,拉里终于发现了他所想要的东西。在这样净化心灵的磁场中,时间过得难以想象得快。他甚至打算一直待下去,等到智者死后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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