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文学回忆录》摘抄
时间是2013年1月19日，在重庆沙坪坝西西弗书店，98元买下了木心的《1989-1994 文学回忆录》
这是一本讲述世界文学史的书，而我看重的不是它所涉及到的完整的文学知识，书没有特别清晰的体系，用陈丹青的话来说：那是“没有注册，没有教室，没有课本，没有考试和证书，更没有赞助与课题费，不过是纽约市皇后区、曼哈顿区、布鲁克林区的不同寓所中，团团坐拢来，听木心神聊。”用木心的话来说：我讲世界文学史，其实是我的文学的回忆。
从这样一本书中认识勃拉姆斯、舒伯特、瓦格纳、莫泊桑，契诃夫、欧.亨利等等。木心喜欢艺术，我也喜欢。柏拉图说：艺术是前世的回忆。纪德说：艺术是沉睡因素的唤醒。木心说：
“艺术要从心中寻找”。
“音乐是纯粹的，这是他的弱，也是它的崇高。”
“《红楼梦》有自传性，但自觉摆脱了自传的局限”。
“佛家的前半段，就是悲观主义；道家的后半段，就是超人哲学。”
“大的叛逆，要找大的主题。攻击上帝的，是尼采；攻击宇宙的，是老子。他们从来不指具体的人，事。”
“友谊有时像婚姻，由误解而亲近，以了解而分手。”（这是木心说自己与音乐家李梦熊，我有共鸣。）
“风格是一种宿命。”（木心说徐渭）
“任性，要看任什么性。伟大的性，要任，大任特任。前提是先通情达理。”（我只是任性，并不怎么通情达理。改正。）
“我的修身原则：不工作，没人管，一个人。”
“人类本身如此，自愚，而后愚人。”（木心一直谨记于心的话“每一行都要表现自己的性格”）
“要不落俗套。有小俗套，大俗套，后者是别人的风格，对你就是俗套。”
“我喜欢推到极端的偏激的艺术，也喜欢宽容大度的艺术。”
“中国的圣人教人做好事，自己不做；马基雅维利教人做坏事，自己不做。他就事论事的那一套与理想主义相反。”（培根评马基雅维利：我们十分感慨马基雅维利，他写出了人所做的事，而不是人应该做的事。）
“人要临危不乱，临幸福也不乱。”（我也赞同“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我认为每个世俗的人都喜欢骂世俗的书，以此认为自己不俗。”
“有人一看书就卖弄，多看几遍再卖弄吧——多看几遍就不卖弄了。”（自勉。）
“爱与死是最接近的，最幸福与最不幸的爱，都与死接近。不三不四的爱，倒是和死不相干。”
“人世真没意思，因为真没意思，艺术才有意思。”
“一个思想过度的人，行动非常软弱。思想多而行动少——悲观而享乐，最吸引女性。但爱上这种人，注定悲剧，不会有结果。——林黛玉爱上了一个贾宝玉。”
“日本人很会做自己的奴隶。”
“日本对中国文化是一种误解。但这一误解，误解出自己的风格，误解得好。”
“艺术成长于格律，死亡于自由。”
“诗、艺术，有波斯风、有中国风，法国风，但不要纠缠于地方色彩。可以有现实性，针对性，但不要沾沾自喜于反映时代，不要考虑艺术的时代和区域。”
“悲剧精神，是西方文化的重心；悲观主义，是东方文化的重心。悲剧精神是阳刚的，男性的；悲观主义是阴柔的，回避现实的；西方酒神是狂欢，所谓酒神精神；东方人歌颂酒，是回避、厌世，离不开生活层面，从未上升到悲剧精神。”
“悲观是一种远见，悲剧，简单的讲，是人与命运的抗争。”
“到欧洲去，不要做旅游者，要做世界文化的观察家和仲裁者，思想的力量，就是仲裁者。”
“唯能独善，才能济世，把个人的能量发挥到极点，就叫做个人主义。”（木心评拜伦，并说他至性、血性、男性）
然后，我也喜欢上了拜伦的那首诗：
就辞别了吧，
就是别了吧，
如果是永远也别了吧，
虽然我不原谅你，
也绝不会背弃你，
就此别了吧，还是别了吧，
如果是永远也别了吧。
“爱情显得好时，不是爱情，是智慧和道德。”（木心评论艾略特和刘易斯的爱情，说它们因为相互影响，所以长久。）
“没有品性上的丰满，知识就是伪装。”（所以在不完全了解一件事情的时候，不可妄自评论。）
“总之，一个文学家，人生看透了，艺术成熟了，还有什么为人生而艺术？都是人生，都是艺术。”（木心评论唯美主义者王尔德，从我看书自己的理解，我觉得做自己喜欢的事有自己的态度就好，没有那么多功利或者是多余的想法。不标榜主义，不随意归类。顺其自然就好。）
“健康、灵活、明智、健美、善于保护自己，留后路，这才是生活中用天才。”
““不以成败论英雄”，那是指政治家，军事家，艺术，就要以成败论英雄。”
“最好的东西总是使人快乐而伤心。”（在讲解查尔斯.兰姆的时候，查尔斯.兰姆说：“童年的朋友，像童年的衣服，长大就穿不上了。”）
木心常说：道德力量是潜力，不是显力。
“艺术家是分散的基督”。（木心不愿发表的话）
“个人的青春是不自觉的浪漫主义，文学的浪漫主义是自觉的青春。”
“要忏悔，不要忏悔录。”（讲到托尔斯泰和卢梭的忏悔录，也许是吧，人怎么可能那么坦诚，就像木心说的，回忆录就够了，忏悔录？也许没必要）
“通俗小说最好在三十岁前读，而且一口气读完。”（我很久不看小说了，除了上次看萨冈的《你好，忧愁》）
“对年轻人一生转变有重要影响的事件： 死亡——最亲爱的人死亡 爱情——得到或失去爱 大病——病到几乎要死 旅行——走到室外，有钱的旅行或无钱的流浪”
“欣赏艺术，是单恋，艺术理也不理你的，还是靠爱。”
“自己没有悲哀过的人，不会为别人悲哀，可见欣赏艺术必得有亲身的经历。”
“艺术，是光明磊落的隐私。”
“谈雨果，我尊敬他，他有伟大的仁慈，他对法兰西，对世界，对人类都是爱，都关怀，你在思想、感情、兴趣上与雨果有分歧，可是面对这样一位伟人，心里时时崇敬，这是我们对前辈应有的态度。”
“诗人该像维尼那样，参透人情世故，依然天真纯洁。”（木心说维尼悲哀安定，不怨天尤人。）
“中国从未被西方了解过。太可怜，太神秘。中国，不可能被西方汉学家来了解，还得我们自己来——用他们听得懂的话，告诉他们不懂的事。”
“得不到快乐，很快乐，这就是悲观主义。如此就有自知之明，知人之明，知物之明，知世之明。”
“一切都无可奈何，难过的，但是透彻。”
“看书中的那个人，不要看他的主义，不要找对自己胃口的东西，要找味道。”（不是很懂，我好像是在找对自己味道的东西。）
“不要在陀氏的书中追求思想信仰，道德规范。文学的最高意义和最低意义，都是人想要了解自己，这仅仅是人的癖好，不是什么崇高的事，是人的自觉、自识、自评。”
“贫穷是一种浪漫。”（这让我想起了香奈儿，也许这句话也可以说成：贫穷造就了时尚。不要认为这是不可思议，我倒深深同意。）
“人体好就好在是肉。不必让肉体升华。所谓灵，是指思想，思想不被肉体拖住，让思想归思想，肉体归肉体，这样生命才富丽。”（木心谈及沃尔特.惠特曼时所说）
“总之，对生命，对人类，过分的悲观，过分的乐观，都是不诚实的，看清世界荒谬，是一个智者的基本水准。看清了，不是感到恶心，而是会心一笑。”
“宇宙无所谓荒谬，人在里面，觉得荒谬。”
“生命的悲哀是衰老，死亡，在这之前，谁也别看不起谁。”（这是木心说起自己经历时的感悟）
“欧洲适宜怀旧，消闲，享乐，沉思，颓废。住要住在美国。美国之美，在野不在朝，在整体不在细节，在利用不在钟情。”
2013年3月1日，我在重庆，看完并摘录完喜欢的字句。所有的故事都不是刻意，只是顺其自然罢了，何必想那么多，没有原因就是结果。
依旧最喜欢木心先生的“原谅诗”：
《杰克逊高地》
五月将尽
连日强光普照
一路一路树荫
呆滞到傍晚
红胸鸟在电线上鸣啭
天色舒齐地暗下来
那是慢慢地，很慢
绿叶聚间的白屋
夕阳斜射玻璃
草坪湿透，还在洒
都相约暗下 暗下
清晰 和蔼 委婉
不知原谅什么
诚觉世事尽可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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