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憨”岳父

        最近，微友们相互转发着一段视频，视频中一女子被砍伤倒地，两男子正拿着刀互砍，这时有一位老人一手拿着笤帚，一手提着铁挫子，不仅没有走开，反而径直走过去，最后，他身陷险境，夹在挥舞着刀的两个男子中间阻止他们相互砍杀，直到110赶来现场……这位老人，就是我已经73岁的“憨”岳父。

        岳父的“憨”是出了名的。按照他的“做人经”，就是世上的人都是善良的，只要你对别人好，别人也会对你好。可是，岳父的“做人经”在这个社会总失灵。他善待别人，有时回报他的不是吃亏受罪，就是上当受骗。岳父的“做人经”尤其在年轻人身上最不灵验。

        岳父是那种思想传统守旧的人，待人接物喜欢按老规矩，讲旧传统。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应该老人说了算，起码应该让他知道才行。比如，亲戚邻居有婚丧嫁娶之事，第一时间知道的人应该是他，而同胞姊妹家有男娶女嫁之大事，必须主家提着厚礼来登门请才行。新社会，信息化时代，很多人不愿意讲究繁俗礼节，有时候就不回到家里拜见岳父，告诉了岳父的儿子，有时候，亲戚就直接给岳父的儿子打个电话说一声。岳父知道了，就很生气，大骂如今人情淡薄，年轻人不懂礼节，说这情也不去礼也不送酒席也不吃，如此云云。结果是弄得父子两人话不投机，家里气氛紧张。好在岳母是个慈爱善良又通情达理的人，劝劝丈夫，说说儿子，紧张的气氛及时得到缓和。

        有时候，我和妻子在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劝谁。一般只是静静地听，不说话。可妻子有时候忍不住，就劝岳父，想通点，现在这社会不要总牢记老观念、旧传统。岳父听了更加生气，说儿子女子是一条心，见不得他了，没孝心。最后不欢而散，一家人别别扭扭几天。

        有时候，我看岳父心情好，也会借机劝他几句，儿大该当家，家里有些事情不必再去操心，交给儿子去做，落个心静身轻多好。这时，岳父什么都不说，但看表情心里还是不乐意。后来，岳父跟儿子分了家，渐渐地我发现，他管儿子的事少了，生闲气闷气的时候也少了，反而显得很有精神。

        每年国庆节放假，我和妻子都会去岳父家，帮他拔豆子，掰玉米，割荞麦，收谷子，挖土豆……经常听岳父在他儿子、女儿和我面前说种庄稼太苦太累，每年还要麻烦我来帮他，干脆明年少种点，或者不种了。可是，每年春播一开始，他不仅把自己的地种了，还要把儿子家的地也帮忙种上。

        其实，他几年不种地，也会衣食无忧。不要 说我和妻子经常给岳父、岳母给零花钱，买衣服，就是妻弟给岳父岳母的钱也花不完，还有他的大孙子已经参加工作，每次回家也会一千两千的给，平时节俭的他们儿孙孝敬他们的钱绝对够一年的生活所需。所以，岳父完全可以不种地。

        可是，岳父心里想的，总跟人不一样。他说，大孙子虽然工作了，还没有成家，儿子虽然能挣来钱，还没有车，没有楼房。后来，大孙子结婚成家了，楼房也有了，儿子有了车，也有了楼。我说，这下不用种地了，不种地了，就不辛苦了，该享一享清福了。你猜，岳父说什么，他二孙子还没有住的地方呢，他还得种地攒钱。说到这里，得补充一点。岳父本来有二个儿子，大儿子29岁时不幸去世了，还没到一年时间，大儿媳急着要改嫁，岳父岳母就把大孙子留在身边抚养，大儿媳带走了二孙子、三孙子。二孙子到了订婚成家的年龄，还是妻弟出钱出力给办理的婚事。后来，二孙子与他继父分家后，在五蛟街道租住。孙子没有自己住的屋子，作为爷爷着急担心，符合人之常情，我也能理解。可问题是，孙子已经是成家的人，他自己的生活应该由他自己去谋划操持，一个70多岁的老人了，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于是，岳父省吃俭用，说要攒钱帮帮孙子。说到岳父的省吃俭用，不得不提几件事。岳父每年都会打很多黄豆，七八年前，黄豆价曾经上到3元多，可岳父还不卖，说一定还会涨价的，所以，这些年收的豆子现在还存放在家里。现在人住在县城，黄豆放家里，一不安全，二被老鼠、松鼠糟蹋了不少，决定卖掉，前几天联系了一个收黄豆的人，去家里看了黄豆，价格没有说好，给价确实太低了，一斤才给1.9元，这与几年前的3元多比，损失太大，最后还是没卖掉。岳父平时总穿着褪了色的衣服，不是他没有新衣服，打开衣柜，一年四季要穿的衣服都有，他总是舍不得。从老家往县城搬家，他儿子儿媳只让他带新衣服，告诉他住进县城了，就要像个城里人的样子，衣服穿新的，走在人前自己体面，子女也有面子。可是，过几天，他回趟老家带几件以前穿过的衣服，慢慢地，衣柜里又放满了旧衣服，他时常身上也穿着旧衣服。记得有一次我劝岳父：“那么多新衣服你不穿，放着多可惜。”谁知岳父说：“我身上穿着衣服都新新的，没有破的地方啊，再说，我不喜欢穿新衣服。”妻子听见了，对我说：“你跟他外爷一样，一件衣服穿几年，还劝人家不要穿旧衣服。”我笑着说：“我是没钱人，买不起新衣服，他外爷跟我不一样，人家是有新衣服舍不得穿。”妻子打趣说：“你不是我爸亲儿子，这一点倒更像我爸的亲儿子。”他得知大孙子买新房子了，二孙子也争取到了政府建的一套安置房，儿子包工需要资金，于是，岳飞把他和岳母两人多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积蓄，这个给点，那个给点。我很敬佩岳父岳母的勤俭节约和会过日子，这也正是现在年轻人身上最缺的品质，更是需要后辈们学习和传承的好作风。

        前年，妻弟为了照顾老人方便，在县城给岳父买了一套60多平米的楼房，直接把岳父岳母从老家搬进了城。按理说，岳父过上了他口口声声羡慕的城里人的生活，应该高兴才对。买东西、逛街道更方便了。可是，到岳父家离去，要啥没啥，一问，他说忙没时间去买。我纳闷，岳父现在不种地，每天就是给他和岳母做饭，推岳母到院子晒晒太阳，看看别人下下棋，跟住宅小区的人玩玩纸牌，怎么会没时间呢。后来，我想一想，他哪里是没时间，而是舍不得花自己腰包的钱。所以，妻弟只好把各种蔬菜买好送到家里，我和妻子每次去也会买肉买菜、买水果。听妻子说，每次吃烙馍，岳父都会说，也买个电饼铛，可是念叨快一年了，也没见买回来。于是，我就直接买了一个送过去。岳父见了说：“我等有时间了去买，你怎么都买下了！”我笑笑，心里想，等你买电饼铛，除非白送。岳父还说，他一辈子最不愿干的事情，就是洗衣服。我就把家里一台大功率大排量“海尔”洗衣机送过去，可是，岳父没有用过一次，他说不会操作，因此，他们的衣服、床单、被套脏了，不是小儿媳洗，就是妻子去洗，有时候，妻子实在太忙，只能我去代劳。

        进城的岳父住了没一段时间，说闲着无聊，就谋了个打扫住宅小区卫生的差事。可自从有了这件差事，岳父岳母的早饭成了午饭，原来一日三餐自然成了两餐，而且第一顿太迟，两顿饭相距时间太近，导致本来身体虚弱常年生病的岳母有些营养不良，最后，不得不住院调理。我和妻子劝岳父辞了清洁工，就专职伺候岳母，岳父听了也说，他也不想干了，又累又受人数落弄得我和妻子很尴尬。

        岳父今年正月终于按合同时限到期就辞掉了清洁的工作，每天就是做饭和陪老伴。可住宅区有一名清洁工家里要建房子，需要请人代班，实在找不到愿意做的人，就又想到了岳父。岳父这人是个热心肠，忘了做清洁的忙和累，就又答应了别人。说好干一个月，可是都干了两个多月了，至今那人还没来……

        最让人担心的事发生了，就是前面提到的哪个视频里发生的事。好在有惊无险……岳父这人有点爱管闲事，听见左邻右舍小两口打架，他也不管不顾进门就拉，看到小区有人争争吵吵过去就劝……结果是有人感激，有人埋怨。人家拿着刀子猛砍，他也不躲不避，直接走过去……岳父真是“憨的让人担心。好在那两个男子还没有丧心病狂，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尽管佛家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一位老人不考虑后果的“见义勇为”，真让我们这些做子女的颇为担忧。

        想起这位“憨”岳父，我就不由得忧愁起来，他什么时候能让晚辈们为他少操点心，能安安稳稳、舒舒坦坦的陪着岳母，两人一起安度晚年，好好享受天伦之乐呢？

                    2017—1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