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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兴他们只有礼拜六下午和晚上休息,那是校长去比贵族学校还有名的学校考察时取得的经验,阿兴认为这些名中学的校长就应该去当大学的校长,结果该紧的不紧,该松的不松。
每个礼拜天的晚上,都是班主任的坐镇晚自修,第一节课班主任要去开会,故班上的人还是比较放肆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怕就怕在那些当官的来巡查。老佛爷是极其怕麻烦的,她曾说“你不要给我惹麻烦,我就不找你麻烦”。
老佛爷照例在第二节课传达上节课她们在年级办公室开会的会议精神的校领导指示,感觉就像在抗战时期替皇军传话的,只不过学生不是良民而是顺民。记得有人画过一幅漫画,中国的学校就是把不同形状的学生输入后,将棱角打磨掉后,最后都变成圆形出来。
老佛爷没有扯着嗓子但声音却极富穿透力夹杂着他市的方言,手里握着她那本黄色的小本本。“主要有两点,一是;要学习还是学习,要大家做好考试的准备;二是;注意男女同学的文明交往,学校不允许有定向交往,男女生在一起的距离不能小于一米,比上次又增加了十厘米……”学校把谈恋爱叫做定向交往。接着她唾沫横飞地讲到学校的是读书地方的等学校的作用和早恋的危害:讲到读书的目的家长的期望等。最后她着重说:“学校将组织人员去清查晚自修后操场,你们有些人要小心点,抓到了会扣班级分。”学生和班级分挂钩,班级分和奖金挂钩,有点像历史上的“布雷顿森林体系”——其他国家的货币和美元挂钩,美元和黄金挂钩。这最后一句话才是重中之重。
同学们听她讲都暗自奸笑,环顾四周寻找着她特指的目标,很是兴奋,似乎忘记了他们都是这其中受迫害的一员。当她传达完后,郑重地指着班上某个艺术生(艺术生一般脸皮厚,这与他们将来从事的工作有关,娱乐圈大都是不要脸的,英语一枝花俗称“花花(南方发音为“发发”)”称他们为文盲加流氓,所以阿兴没有明星情节,他不会崇拜无知的人,除非像李小龙那样有才的人,他也喜欢李小龙的哲学),很和蔼地笑着(通常她要拿你动刀时都这样),“那个什么,小心点。你都被我看见好几次了。”没等那人说话,“不要狡辩,你女朋友还是一类班的,你还蛮厉害的,下次要注意点。”这又掀起一阵喧哗。“是诶,我都看见好几次了。”老佛爷重复道,班上的起哄助长了她的淫威。老佛爷倚老卖老地喊:“不要吵,不要吵,到底是你们说还是我说。”在她强势地镇压下,班上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很快,清查小组就有斩获。通知家长是学校惯用的伎俩。阿兴路过学校的那幢一字型的行政大楼,望着他俩很无辜地站在训导主任办公门前等候家长,女生已潸然泪下。阿兴不禁感慨:自作孽不可活。不过那女的长得确实引不起他半点同情心。
高中的生活实在无聊,单调,除了新发的卷子让你知道自己存在的的目的和意义,人们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重复地做着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使人想起古代妇女的裹小脚。
按照班里的规定,半个学期重新换位子,成绩好点的可以先选位子,在第三组,也就是离门最远的那一组,第一排靠窗有两个位置比较突出,那是专门给后进生特制的,不过这次被阿兴申请到了,他的成绩在这种班上还是比较靠前的,不过花花还是很生气有人破坏了她制定的座位表,因为她想把学习好的放在一起。
阿兴的右手边是过道,左手边的金戴着一副红色边框的眼镜,脸圆圆的,头发被皮筋束在脑后,除了艺术生,其他女生的发型都很简单。她桌子上摆满了用来挡住老师视线的书,书上和本子上粘贴着她喜欢的穿著衣服的男明星,抽屉里常放着一两本装订精美的言情小说。阿兴很好奇男生喜欢女明星和女生喜欢男明星有什么不同。
“你怎么也坐这儿来的?”新同桌好奇的问道,在她眼中阿兴是个好学生。
“觉得这里自在,安静。你呢?”金的声音很嫩,细细得。
“哦,我啊,上课爱睡觉,这里离老师近不易打瞌睡。”那人自诩为北方人,阿兴打趣道:“你有北方人的魁梧,却没有北方人的高挑。”阿兴并不在意是否与美女同桌。喜欢独来独往的他依旧埋头写作业,只是写累了就趴在桌子上睡觉。
一个月后,整个年级开始疯传有个女生要转来他们学校,而且是阿兴所在的班级。阿兴不知道为何一个女子竟有这么大的魅力,究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从向他询问的好事者那里知道了那人长得漂亮,家境不错。
阿兴无聊地时候常向窗外望去,放松自己看累的眼睛。望着窗外的风景和来来往往的人,哪怕是路旁的一棵树一棵草都令他心生羡慕。连接着阿兴他们这栋教学楼和实验楼的过道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连通着教学楼的后门和实验大楼的正门的右侧。教室外的树木在不知不觉中已然穿上了春衣,一声春雷却也是城市难得的自然享受,带来偶尔春寒的料峭。他觉得自己像路旁花圃里的花草,就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开花结果,幸好南方还有些不掉叶子的树。在阿兴看来,有时候在该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是最好的知道。
突然而至的春雨使阿兴忽然想到自己的记忆中已经淡出了春天,他甚至连好好地看一眼春天都没有,春,实在太短暂了,怪不得需要人去踏,去叫。这使得阿兴只能从初秋感受春的存在。
一个女生趁周围没人在走廊下一蹦一跳,双脚时而分,时而合,就像我们小时候玩的跳方格,她的方格就是地上铺的地板砖。粉色外套与她的脸一样红润,毛绒边的兜帽在她身后也蹦跶着,像跟在她身后的精灵,与之跳动的还有那微微泛黄的齐肩卷发和胸前那枚剔透的无色水晶,带有几分动感的深蓝色牛仔裤,显出它小腿的细长,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板鞋,她大拇指勾在口袋里,又向前蹦了两步。
“八卦女,那女的是谁?”阿兴叫着坐在金身后留着短发的女生,因为是大课间,金套着件校服趴在桌子上蒙头大睡。女生站起身向窗外望去,用手捋了捋额前的发丝,“你是说那个穿粉色外衣的女生吗?”
“对,就是她,你不觉得她很可爱吗?”
“是很可爱,你不会不认识她吧,她就是我们班的雪妮啊,也是,像你这种只知道学习的人是不会在意的,不过她是前天才从北校区转过来的。”老佛爷从来没有要转来的同学做自我介绍的习惯,以后也是,几乎所有的关系户都往他们班塞,似乎阿兴他们是留守的钉子户。
“呵呵”他俩一起笑了起来,阿兴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我们班竟然还会有美女。”
“不过你别想了,她都有男朋友了。”八卦女没好气道。八卦女也有一段传奇的经历,她有一次在教室滑倒之后,过了几天才发现自己的脚断了。关键是她还走了还几天的路,甚至还参加了体育课。
“她可是北校区四大美女之一,与她一起转来的还有一个校花紫蓝,不过那个女的好像不在我们班,追她们的人多的是。她们的男友好像都是艺术生,一个比一个有钱……”性格豪放的八卦女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嗓音嘶哑的,一边做着手势。阿兴并不怎么在意,又低头写着作业。
“你知道Barnett吧,我和他初中同学,都在老佛爷班上,不过在她的带领下我本美好的青春就这样惨不忍睹。”
“说不定,下次又分班了呢。”
“他喜欢阳子,不过阳子进了实验班,而Barnett只进了一类班。”八卦女略带轻佻地说,“要不要介绍阳子给你介绍啊?我还有她号码。”后来阿兴问了Barnett,他说他喜欢她的鹰钩鼻,但阿兴不喜欢她的短发。
……
快上课时,雪妮走了进来,脸上露出了少女特有的甜美的微笑,虽然知道这笑不是给自己的,但阿兴也在心里乐开了花,他死死地盯着她,为了不让八卦女起怀疑,只好目送她一半的路程。
大课间的广播体操过后的是地理课,地理老师波波是阿兴在贵族学校几个喜欢的老师之一,地理老师长得很帅,很有绅士风度,也像历史高一样留着一个分头,不过他却多了几分谦和。经常有女生为问题而去问问题,他不像其他贵族学校的老师一样嫌贫爱富,不过仔细想想,不嫌贫爱富的又有多少呢。他讲课讲得极其详细,甚至有外地的学生想到他这里补课,不过他都一一拒绝了,他说命比钱重要。直到现在,他仍旧骑着他那辆自行车,感受着城市绿化确实对驾驶员的心情有影响。
波波在黑板画了一幅中国的地图,描述着梅雨的行走的路线,解释着是锋前还是锋后下雨。并没有受新来的女生影响,不像后来的历史高,上课时眼睛不停地向最后一排偷瞄,然后点雪妮回答问题,其实就是读课文。阿兴不知道历史有什么课文好读的。波波对阿兴很好,因为每次阿兴都能回答出他所提出的问题,那是因为阿兴课前预习了,波波的晚自习也是比较安静的晚自习。
阿兴与同桌金开始只是偶尔寒暄几句,但金显得很热情,每次都是金主动打破了僵局。一谈才知原来二人志趣相投。他俩都对那些稀奇古怪的超自然现象感兴趣,对中国古代数术学兴趣更浓,阿兴认为既然有人研究历史,就应该有人去研究未来,人们应当以一种科学的客观的观点去看待人类预测学,如果动物有感知灾害的能力,人类应该也有。两人经常讨论这些令人好奇的话题,买着比《读者》贵近一半的探秘杂志,还为之乐此不疲。阿兴甚至比她中毒还深,每次两人都谈话到熄灯铃想起,回想起以前的谈话,他仍觉得纯真与温馨。
“你是不是想碰到外星人?”金好奇地问着阿兴,手上还做着数学。
“以前想,现在不想了。上次做心理测试都说我遇到过外星人。你不觉得这杂志提到的外星人,基本上是喜欢在人类身上取样本,拿人做实验的;要么袭击你,要么绑架你。我每次看完后总做噩梦。我看那些杂志应当介绍些防卫术。”
金不时点头同意:“对,对,尤其是该介绍女子防身术……”阿兴接着说,“不过你放心,你长得很安全,不仅很难碰见友好的外星人,而且像有些人走桃花运碰见美女外星人更是少见。”
“你这人再这么说不理你了。”金故意装作生气,不过她永远是个乐天派,没过多久就恢复的开心的笑容,按捺不住好奇:“你是不是也想找一个外星人作女朋友啊?”
“好好好,我不说了。”阿兴点了点头,一边收拾桌子上的书,“想过,不过外星人长得好丑,好多器官都退化了。跟美人鱼一样。况且我是个正直的人。”
“嘻,你还正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金说得很肯定,仿佛她曾经受过伤似的。
“凡事都有个例外,那是因为你没碰见好的,不跟你争了,你们女人太挑剔了!”他特意用了女人这个词。
“你刚才说美人鱼和外星人一样?”
“是啊,说不定他们以前都生活在地球,不过都很丑。通过基因工程创生了半人半兽的美人鱼。”阿兴的回答煞有介事,又好像他看过似的,每每提到他熟知的领域就忘乎所以……
每天晚自修后的探讨是阿兴在校最开心的事情,无忧无虑;这个时候也是他最放松的时候,异想天开。他很享受这段时光,但也害怕结束时候的到来,不过他知道那一天终究会到的,只不过他还没有学会承担,承受孤单,也许曾经习惯过,但现在他喜欢与人交流,有人相伴。阿兴没有朋友,志趣相投的朋友,如果现在有了,那便是金。
两人越谈越投机,学校熄灯铃打断了两人的思绪和谈话,但他们还是意犹未尽。阿兴不禁想起一句话“一切都会过去,人的一生也如此。”,后面那句是他加上的。
很快就要考试了,金不断地问着阿兴问题,阿兴也不断向她讲UFO,每当他有什么新奇的想法,金便是他的诉说的对象。
“为什么要在南极建天文观测站?”
“极夜长,有半年观测期啊,再说外星人也喜欢晚上出来活动。”二人又谈起天外来客来,“好像外星人不怎么来中国?”
“中国人多,外星人不好降落,哪像欧美地广人稀,森林广布,高速公路也较多还不收费。那都是神秘事件发生地。中国只有那些荒芜人烟的西部才有UFO出没。如果你真想碰见他们,你可以训练用自己的意志呼唤他们,不过书上有人试过说至少要半年,网上好像还有一个口诀,不过念起来跟咒语似的。”
“我已经好久没看这些了,听你这么一说,心里又痒痒的。你还是不要说了,说得我又想看了。”金脸上浮现出一个纠结的表情。
“我现在呼唤的是‘不要来’。咳,不讲了,快熄灯了,我先走了,我还要去跑步。”阿兴匆忙的向金道别,窗外,灯光下,又是淫雨霏霏。
下晚自修,阿兴喜欢一个人在学校操场上游荡,排遣自己作为一个文人的郁闷,不过今天下起了小雨,雨不大,打在脸上冰冰凉凉的,像棉花糖上的细丝,很柔,很轻。不知是大气污染还是风水不好,学校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跟阿兴的心情一样,金说那是因为学校大都建在旧时的坟场。但在夏天,操场上的风却是凉爽无比,这在城市甚至是家乡的小镇上都是很少享受到的,所以阿兴夏天喜欢在操场上追着风直到满头大汗。“应该是阴气太重。”这是阿兴看了一本有关风水的书后得出的结论,把书当杂志看,把杂志当书看是阿兴惯常的做法。
夜,寂然。
阿兴又在学校操场上踽踽独行。天很黑,没有多余的光,风很凉,甚至带有些秋的寒意。这本该热闹的地方失去了白天的生气,不过教学楼还是灯火通明,尤其是操场旁那幢高三的四层教学楼,四楼是高四的教室,阿兴对高四学生的看法就是麻木到自己给自己缠裹脚布的一群人。
操场和厕所是课间最好放松的场所,尤其是晚自修的课间,你能感受一泻千里的快感和风响雷鸣的动感,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操场上常有人在自修课的课间跑步,也有人数两倍于跑步的人在散步,抑或在一些隐蔽的地方如单杠旁,树丛中一些需要两个人共同完成或者一个人干得了但干不完美的事,当然最好是和异性。不过学校从来不会放过这些有伤风化的事,每晚的夜巡时少不了的。每当预备铃响后,学校很快就恢复了它惯有的平静,只有几对男女老师打情骂俏地拿着照明设备在操场上串来串去,甚至不忍离去,其中一个就是历史高。
回到住处,阿兴看了一会儿电视便睡了,电视里的音乐节目播放着悠扬的马头琴,令阿兴对空旷的草原心驰神往。屋外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雨下得下得酣畅淋漓,仿佛是天穹破了个大窟窿。随着雨滴滴答答地平静下来,阿兴也渐入梦乡。梦的好处是使人麻醉,如果是噩梦也不过换来一场冷汗,甚至比生活还来得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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