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二十五）“记得等我“

        病房里惜和瑛回忆着读书时闯的祸事，时不时说到好笑的地方时，惜笑的动作太大，扯痛伤口露出难受表情。瑛强忍着眼泪和她打趣着出院后得再去趟泰国才行，然后再一起去调戏人妖还有那里的帅哥哥。惹得惜笑不拢嘴…

        智轩在病房外看着房里的惜，已经被病折腾得面无血色，瘦骨如柴，可是笑起来依旧那么地温柔。

        “崔先生，崔小姐的病情已经恶化，癌细胞已经进入扩散全身，我们也无能为力了。还请您们做好心理准备。”

       主治医生郑主任的话让智轩如同遭受晴天霹雳，无法面对这个事实，明明上个星期看起来已经好转了，怎么就扩散了？智轩瘫坐在门口，歇斯底里抽泣着，不敢哭出声。房里时不时传来惜的笑声，如同刀般割心痛。

       过了许久，从洗手间整理好情绪回来，智轩尽量保持着平时的笑脸，这是答应过恩惜，不管什么情况都要保持微笑。推门而进，房里两人闻声望去。和恩惜两眼对视着，以后都不能看着这双眼睛，一想到这个，心里开始揪痛起来。

       “崔智轩，你抽烟也太久了吧。”看着眼睛泛红的智轩，瑛心里已经知道一二，“你先陪惜聊会，我去买点吃的。”  说着便对惜说道“我去去就回，早上忘记吃早餐了，这下饿坏了。不要被你哥欺负啊，要是欺负你，我帮你打他。”惜没有回话，只是微笑着看着她，心里想着:你最爱的人便是轩了，怎么舍得。但这话也不能说出来了。

      说完便起身走出去了。站在门外的瑛，看着刚刚智轩发的信息，再也演不下去了，眼泪啪嗒啪嗒不停往下掉。

信息: 估计今晚就走，帮我通知下家人，还有，帮我准备一辆车，好了给我电话，谢谢！

        “怎么样？好些了吗？”坐在床边，握着惜的手，看着她。

        “嗯，好多了，医生怎么说，今天可以出院吗？我想去看看那棵樱花树了。这个时候应该开的很好。”说着便抚摸着轩的脸，心疼起来，“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哥，都被我折腾到脸都凹下去了，也没睡好。公司不忙吗？”

        “没事，公司有里德在，他会处理好。今天我们出院了，我带你去樱花树，明天是哥的生日，可还记得？”看着强忍疼痛的惜，心疼着起身抱着，紧紧地抱住，生怕下一秒就感觉不到怀里人的温度。

       这会郑主任也进来了，看着他亲自主治的恩惜，这是他接任以来第一个病人，患了这个病还能坚持这么久，能忍痛的，一位坚强的女病人，“恩惜，今天可以出院了，开心吗？”

       “嗯，可以回家了，开心，谢谢您郑主任，这么久以来，辛苦您了。”恩惜心里非常感激曾经为了抢救她连着一个星期不分昼夜照顾她的医生。

       说话间，郑主任为恩惜做了最后一次例行检查，拔了针头。瑛也进来了。

       “哇，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啊，跟我分享一下。”

       “郑主任说我现在可以出院了，我可以回家了。”说着一脸止不住的开心看着站在旁边的瑛。

       “真的吗？太好了，我要带你去旅行。我去准备准备。”

       “瑛，麻烦你帮忙和主任一起去办理下出院手续，我先带惜回去。”说着，智轩已经给恩惜穿上外套，抱起恩惜往外走了。

      看着离去的背影，瑛眼泪再次掉下来。

      智轩和恩惜坐着瑛准备好的车往郊外的别墅开去，那是他专为惜建的别墅，一切均是按照恩惜的喜好装饰。

      看着坐在副驾驶咪眼的恩惜，此时智轩祈求老天能让时间过得再慢一点，如果可以，他愿意把自己的时间给恩惜。

      “怎么哭了，哥？”

      “没，没事，刚刚不小心放遮挡板打到眼睛了，快到了。累不？”

      “不累，别担心。”说着便握着智轩的右手，智轩也紧紧反握着。

     “到了。”

     恩惜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看到自己最爱的那棵白樱，此时盛开得好，都开花了。

      “花开了，好漂亮啊，哥，快带我进去看看。”说着自己便开了车门，作势要智轩抱进去看樱花。

      “好。冷不冷？”说着也把围巾给恩惜围上了。

     进来院子里，智轩把恩惜抱到到樱花树下，那里是她的专属赏樱位置。

      “我去给你拿点热水。” “好”

      智轩往后看了一眼，便快步走进屋里。

      屋里早已有家人在那等着了。还有恩惜的女儿也来了。

       “舅舅，我可以去看下妈妈吗？”看着进来的舅舅，樱儿问道。“去吧，但不要说太多话，你妈妈需要休息。”“好”说完便往外跑去。看着跑出去的外甥女，小时候恩惜每每看到父亲或是谁来敲门，也是喜欢这样蹦跶蹦跶往外跑。

       崔氏夫妇也知道结果了，崔太太早已哭红双眼。

       “我没跟惜说，你们就当不知道，我们一起吃个饭。李姨，麻烦您做几个恩惜爱吃的菜，谢谢了！”   “好好，我马上去做。”李姨早已哭成泪人，转身往厨房走去。

        “我也去帮忙吧。”崔太太也跟着进了厨房。

        里德和崔凌陪着智轩一起往院子走去。

        “丫头，出院了。这会要陪爸唠嗑唠嗑。”说着便坐在恩惜旁边，握着她的手。

       站在一旁的里德也心疼说着：“惜，过些天你好些了，我带你去旅游，女儿就扔给你哥看着就好，哈哈”

       “不许你带妈妈出去，妈咪是我的，哼！”樱儿不平地对里德吼道。

       “呦，小妞竟敢管起来大爷的事了，好歹我也是你爸，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便抱起樱往屋里去。“呀…放开我，我要和妈妈说话，等下我让舅舅打你。”说着便用小手捶打着里德，惹得几个人笑了出来。

       “好了。我也进去了，看看你妈做好吃的。我去偷吃点。”崔先生也进去了。

       “好，爸，您慢点。”“好，你兄妹俩聊会天吧，可以吃了我再让人叫你们。”

       智轩坐了下来。

       “哥，好久没坐在这里看樱花了。距离上次还是你生日那天。感觉真好。”恩惜靠在智轩的肩膀上，看着随风飘落下来的樱花瓣，回忆起嫁人前，每次樱花盛开，哥哥都会带着她到这里过寒假，做樱花标本，玩耍，那时多开心。有次还偷偷装了一袋樱花瓣撒在哥哥房间，弄得哥哥被李姨训话，自己在一边跟着添油加醋，想起那时的哥哥，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想什么事情，笑的这么开心？”智轩环抱着恩惜问道。  

         “哥，你还记得以前有一次，我把花瓣拿到你房间撒得到处的事吗？”

         “肯定记得，那次害我被李姨骂了好久，你还在一旁火上浇油，害我打扰了好久才收拾干净。”想起以前的种种，都是幸福的回忆。

       靠在智轩的怀里，他的温度隔着衣服传递到自己，多想就这样一直靠着，感受这样的体温，可是时间没有多少了吧？不然一向严格的郑主任怎么会让这样的自己出院？时间真的是一样奢侈的东西……

       “少爷，小姐，进去吧，用餐了。”这时李姨过来了。智轩扶着恩惜站了起来。

       看着没有一点血色，脸上苍白的恩惜，李姨忍不住眼睛泛红。“怎么了李姨？”

       “没事，看到小姐回来了，心里开心，回来就好。” “嗯，我回来了。” 李姨想去扶着恩惜进屋，可没想到差点摔倒，幸好智轩接住了。恩惜心里咯噔了一下：脚已经几乎使不上劲了吗？

       “我来吧。”说完智轩便抱起恩惜进去了。

        来到饭厅，大家都已经在等恩惜她们，智轩把恩惜放在樱儿的旁边。这时崔太太从厨房端着菜走出来，“惜丫头，你看妈咪给你做了什么吃的？”说着把手中的盘子放到她的面前。“哇，是大闸蟹，谢谢妈咪。我都这么大了，还这么宠我。”恩惜开心极了，自己最喜欢的大闸蟹。“在爸妈眼里，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孩子。”  “对对，你哥也是个小孩。”崔凌说完便大笑起来。

        大家一边吃着一边聊着，里德时不时逗着旁边的樱儿，崔太太则一直给恩惜夹菜。看着饭桌上的每个笑脸，恩惜似乎想刻在心里，希望下辈子还能再遇见他们，想着想着，心里的不舍愈加强烈，眼里打转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妈咪，你怎么哭了？”坐在旁边的樱儿看着流泪的恩惜，轻轻地问道。大家停下了下来，智轩以为恩惜又疼了，立马起身想过来看看，恩惜却举着手摇晃着，“我没事，只是太开心了。觉得自己很幸运，有这么善良的爸爸妈妈，还有大家的疼爱，我很幸福。谢谢您们，那么爱着我。” 可是自己再也不能在父母膝下孝顺了，对不起，爸妈！

       “傻丫头，是我们要谢谢你的到来，让我们的家更加热闹，是我们的幸运。”说着，崔太太哽咽了起来，一旁的崔先生拍着妻子，没有说话，内心的难受，不敢开口。懂事的樱儿，此时也静静地依偎在恩惜怀里。

       “哎呀，这是干嘛呢，饭菜都凉了。恩惜，大闸蟹你要是不吃，我可是要吃光了哦。”里德尝试着打破此时的气氛。

        “那可不行，这是我妈给我煮的。你不能吃，哼！”说着便端起盘子。

        里德收回悬在半空的筷子，“好好好，都是你的，我不吃就是了，还是这么小气。” “哼，就你这样而已。”  “就是就是，哼！”樱儿也应和着。

       里德和樱儿互相瞪起来，搞笑的动作，引得大家笑出了声，气氛终于缓冲了。

       此时此刻的幸福，在桌的每个人都倍加珍惜，都不舍得提前离桌，就连平时吃的很快的里德，此时也仍在桌子上和樱儿假装斗嘴，心里却是时刻关注着恩惜。

       午饭过后，崔太太和李姨在收拾桌子，里德陪樱儿在客厅玩耍，崔先生则在客厅看着他俩，时不时也逗逗这个小机灵鬼，和小时候的惜儿太像了，仿佛可以看到惜儿的影子。

       智轩抱着恩惜到房间休息。轻轻放在床榻上。“累了吧？睡会，晚点我叫你起来。”起身准备离开。

      恩惜抓住智轩的手，“哥，陪我聊会天，等我睡着了，你再出去。”

      “好。”智轩依势半卧在恩惜身边。

      “哥，樱儿跟我小时候很像吗？长大后会不会更像。”说起樱儿，自己只照顾了一年，自己便住进了医院，再也没照顾过，对自己的孩子，除了生疏些，还有就是愧疚了。

       “是啊，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爸说以后又是个调皮捣蛋鬼了。嘴巴可厉害着，里德可是吃了好多亏。不愧是你的孩子，里德注定是要被你们母女俩吃的死死的了。”边说着，一想到里德吃哑巴亏的样子，就想笑，便也笑了出来。

       “是吗？那樱儿可是厉害。有里德照顾着，我就放心了。辛苦他就是了。又是一个折腾的娃。”想起里德，这些年来，恩惜心里很是愧疚。

       “哥，以后即便我不在身边，估计你也不会很清静了，哈哈哈……”说着竟也笑起来。

       “说的什么话，大不了让里德一起分担，他照顾小的，我负责照顾大的。”

       “好了，别说太多话了，以后再说，现在你该睡觉了。医生说要多注意。”智轩扯开话题。见智轩如此，恩惜便也不再往下说，闭眼休息了。

        晚饭过后，大家在客厅聊着天，恩惜坐着看大家，时不时和樱儿逗玩一下，这样的温馨感，好想永远都能参与。

        九点半，里德从厨房推着蛋糕出来。

        “本来是想过了零点再给你过。可是小家伙说想睡觉前吃到蛋糕。所以提前吹蜡烛了，轩。”

       “都可以。”

       “太好了，有蛋糕吃了。”樱儿乐坏了。

       大家唱了生日歌，智轩和恩惜一起吹了蜡烛，李姨便把蛋糕分好给大家吃。

       “哥，恭喜你又老了一岁了哦。”

       “哥还是很帅气。”智轩不服气的说道。

       “那也没有我帅。”里德又补了一句。

       “就你那瘦不拉几的骨头脸，哪里帅了？”恩惜嫌弃道。这下可把大家给逗乐了。里德便不敢说话，一副受了委屈的媳妇憋屈样吃着蛋糕。

        吃完蛋糕，两个小孩已经睡着，被抱到房间去了。恩惜嚷着要看天亮，智轩便拿了厚外套和后毛毯，抱着恩惜坐在樱花树下等天亮。其他人则在屋里，时不时看向院子的两个人。

        “冷不冷？要不先睡会，等下天亮了我再叫你？“

        “不要，我想看着天亮。哥，我们聊会天呗。说说以前的那些事。“

        “好，困的话，就先睡会。“ ”嗯，哥，能跟我说说我小时候是怎么样的吗？“

       “你啊，小时候可丑了，哭得脸红红的，但是我当时看着心疼。长大了些就开始欺负我，唉，可惜我是哥哥，爸妈说做哥哥要让着点，男孩子不能打女孩子之类的，后面你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怎么可能？你骗人，我这么乖的孩子，怎么可能欺负你？还有妈咪说我小时候很可爱。不要骗我。“

        “哈哈，是很可爱，骗你的哈，你从小到大都很漂亮，所以很多男孩子都写情书追你，多到要我这个当哥的来做挡箭牌。“

       “那是，魅力无限，哥不也是老是拿我做挡箭牌吗？我们可是扯平了哦。”

       “怎么可能扯平？”智轩知道再不说，也许就没有机会了，“那时，我可是真的把你当成我的恋人来对待。”

       怀里的人，明显的身体颤了一下。

       “嗯，我知道，我也是呢。从很早很早就已经爱上哥哥的这个事情，真的很幸运很幸福的一件事。”

       天渐渐微亮起来，黑色慢慢变淡，天快亮了。

       “哥，我困了，想睡会。“恩惜已经感到意识慢慢模糊着，快撑不住了。

       “惜，太阳快出来了，不要睡先，陪哥看会天亮，可以吗？惜？“轻轻唤着，不敢大声。

       “嗯……嗯……“轻飘的气息，轻到感觉不到任何感觉。

       “惜，太阳出来了，我们去买你喜欢吃的早餐吧。好吗？惜？”

      等了好久，没有任何答复，冰冷的纤手滑落。

      握起冰冷的手，放到唇边，尝试捂热着，却怎么捂都捂不热。紧紧抱住恩惜的身体，

       在熟睡的恩惜耳边，轻轻地说着：“惜，不要走得太快了，在那个地方等等我，可以吗？”泪水不停地涌出，心痛到快窒息，再也不会醒过来，再也不会了，再也看不到那温暖的笑脸，再也听不到那温柔的叫唤声。

        “惜！！！！！！！！！“心已痛到极点，智轩仰头痛哭地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恩惜的名字。

       听到智轩的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屋里的每个人都痛哭了起来。

       这么冷的天，惜，你怎么舍得离去给我们增加内心的寒冷……

     恩惜走的那天，院子里的白樱花瓣竟也凋落，落满整个院子，落在恩惜的身上，就像用自己的花瓣拥抱离去的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