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细雨。
早上九点许，我不丁不八地站在离家六米的地方，看着一个方向，一动不动。
半个小时后，有人看出我不太正常。
“你怎么了？”
我苦笑。
“屁眼痛！”
看来从此要告别酒精了。
愿所有朋友在余生中都如怒放鲜花，菊花除外。
这是真心话，真的！
十天烟酒相伴，十个小时连续驾驶以及春节期间长时间久坐。终于，我的菊花，在这个寒冷的阴雨连绵的春天，开了。
盛开！
这次痔疮爆发，主要原因自然是春节返程连续驾驶引发的。出发前菊部就已经隐隐作痛，但天气预报说第二天雨雪将至，怕凝冻封路，只好紧咬牙关连夜出发。一路上我咬得一口好牙，本想一口气开回老家的，结果菊花越来越紧，越来越涨。痛腚思痛，撑到湖南吉首中途休息，以为路已过半，剩下的并不难捱。谁知第二天真的风雪凝冻、高速限速，原本三、四个小时的路程走走停停花了六个多小时。到家后，直奔厕所，等费尽心力上完厕所，擦屁股成了问题。尽管之前我已经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怕手纸太硬还揉搓了几下。
但，没用。
当手纸和翻出的菊心擦身而过时，那触电一样的感觉立刻震断了我的全身经脉，“轰”的一下，我的脑海一片空白，随即整个身体像首次性体验一样浑身颤抖。
——呵！这酸爽，不敢相信！
十人九痔，痔疮最早的记载出自两千多年前的《黄帝内经》。我的天，真不知道在只有皇家才能用布擦的年代，那些盛开的朵朵菊花面对的都是些什么，竹片？木片？再怎么往温柔里想，也只能是——水利万物而不争了。
上次看《圆桌派》，谈到“初老”。主持人窦文涛问什么特征会让人觉得自己开始老了？嘉宾马家辉的回答是，当你开始逐一清楚自己身体每个器官的功能并能正确指出具体位置的时候。听完，深以为然。不管是人还是物，互动和沟通无疑是最直接的了解方式。
当然，我并不是承认自己老了。
我只是想不到，第一个和我互动而让我深刻了解的器官，是我的屁眼。
这不是我第一次发现自己有痔疮，以前饮酒过量，也常被“红”牌罚下。但也仅仅是大便有血而已，除此之外，不痛不痒，并无异常。酒醒后，吃喝不误。
我第一次听说痔疮会痛，是在十年前的一个聚会上。我一个肛肠科的朋友一边涮着火锅，一边往嘴里灌着啤酒。
“知道这世界上什么最痛吗？”
“生孩子？”
“不是，是割痔疮！如果把痛分十级，那第十级就是女人生孩子。但为什么说割痔疮比生孩子更痛苦？因为割痔疮等于连续生一个星期的孩子，一天一个。我们科室在我们中医院，人称“昭狱”，手术说起来很简单，就是每天打开你的肛门把它刮掉，一天一遍。任你铁打的汉子，一个星期下来，也得怂。喊你，你都不敢大声答应，骂你，你屁都不敢放一个，你试下大声说话要不要紧下菊花？我们平时在一楼做手术，凄厉之声，四楼都震耳欲聋。但你又不能不做手术，痔疮到后期很痛苦。外痔很痛，走路都难，两腿微张，和做完结扎一样。而且从肛门里面向外翻肉，血红明亮，看过动物世界吗？和成年的雄性狒狒屁股一样，别提多恶心了。内痔根系发达，像树根一样，侍机生长。严重的痔疮可能会从你的屁股两边钻出来，是屁股，不是屁眼哦。到时上厕所，大便从好几个地方流出来，想想看，不忍直视啊。老话常说，屙尿打湿鞋，放屁屎也来。古人诚，实非虚言呐。别看我喝酒，我上厕所从来不超过三分钟。为什么？以现在的手术水平，痔疮三十年后有可能复发的。嘿嘿，各位多珍重，到时候，江湖再见……。”
“王局，看来我是撑不过四十了。”
全面爆发的第三天，我打电话给朋友，他去年刚割了痔疮。
“我本打算活七十岁的，等四十再做手术，等我到七十。复发就复发，烂屁眼就烂屁眼，我管他洪水涛天。”
他问明情况，笑过之后。
“兄弟，君子忍人之所不能忍。你就算想做手术，也得来市里吧，这几天你又来不了。”
好吧！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自救是唯一的活路。
多休息（实在是走不动了），不喝酒。
我竟然做到了！
然而，这并没什么卵用。
好在，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第一个出主意的，是我堂弟，也是第一个发现我有问题的人。
“哥，你这个没什么大问题，痔疮我也有。你先用温水清洗，擦干净后抹清凉油，保你凉幽幽，爽歪歪！”
两个小时过后，我提着粘滑潮湿的裤裆得出一个结论——
个人经验，看起来并不值得全面推广。
好在读过大学的老婆及时买来些药物——吃的，柏花草胶囊；贴的，肛泰；抹的，马应龙。
三管齐下一天后我趴在床上喃喃自语。
“中国人的体质，可能只适合中医。”
吃过晚饭，长辈送来一药方：野生勾藤煨服。
试后感叹，找西医是真病了，找中医是真没救了。
既然现代医学和传统医学都不管用，那只有信鬼神了。听一婆婆说，痔疮像老鼠，爱钻洞。你要用纯野猫的脚骨烧成灰拌茶油涂于患处，它自然跑不了。刚好兄长猎到一只野猫，要来一脚，试后痛骂。
“庸医！庸医！我怎么就没从鲁迅身上得到教训？”
只半天，全村人都知道我命犯菊花。
本家一大嫂送来一祖传秘密——冰片加蜂密。
我本不信，但事已至此，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嘿，谁曾想痔疮也嗜甜，得用糖哄它才行。
半天后，即有缓解；
一天后，洪水退去；
两天后，花开花落又一春，我再次现身于酒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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