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7-27 21:24 星期一
A:1996年,阳江海陵岛
有些日子,海水会发出绿光。漆黑的夜里,海面上翻出绿色幽幽的几条浪线,推到我们面前。
我们打一桶水,用手在里面搅拌,于是有无数星星在里面流动,汇成漩涡,仿若创世的遥远星河。举手凝视,此起彼伏的绿色闪烁着,大约十几秒钟,然后消失。
那是一群燃烧殆尽的生灵。
大风会带来成群透明水母。夜晚在海滩的高架灯下看不清楚,便跳进去游起来了。不消几分钟,浑身就象被无数马蜂叮咬一般,这里那里地灼烫起来。仔细看,却什么都看不到。狼狈地爬回岸上,发现身上有很多黑色放射状闪电般的灼痕。有人说,是水母蛰的。第二天早上到海边一看,原来有二十余米宽的水母带漂浮在海岸边,最大的有桌子那么大。太阳出来后,它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死了。
B:2002年,天涯海角
夜晚的天涯海角岸边,水是温热的。再往里面走,下层的海水变得凉起来。人在其中上身热而下身凉,感觉奇异。我仰浮在海面上,有海军的直升机在来回巡逻,探照灯飞快地划过水面。闭上眼睛,马达声远远近近,我几乎要睡过去了。
C:2005年,大东海
TT从上海来海南看我,那时我们正在享受热恋而不得见的苦恼。等到我上完了课,就一起去了三亚。经过几年的整治,大东海比起00年的时候干净了许多,但依然是本地人民纳凉消暑的所在,岸边一片人声鼎沸。我们向着深处游,远离灯光和人群,直到最远的防鲨网。再往外望,就是一片浓浓的黑,看久了仿佛会粘在意识海里,永远洗不掉。在这里海浪不大,我们抓住防鲨网试图做爱,最终发现难度太高乐趣太少而放弃了。再回头看远远岸边欢乐的人群,觉得彼此真的是不同的生物。回到岸上时,很多人注视我们,TT确实是一个适合又愿意穿比基尼的女人。
D:2004年,加井岛
这是个无人岛,离海南本岛也只有几公里。我们一帮狐朋狗友上去露营,用动力橡皮艇一趟趟的从此岸往彼岸运装备,然后再组装起来。都扎好之后,就跳下海去。海边的沙滩很陡,才向海里走了两三米,便迅速地漫过头顶了。吸一口气潜下去,五彩的鱼儿在眼前缓缓飘过。我伸手抓着玩,当然一条也抓不到。崔健在岸上喊着潜水换潜水服了,我们便上岸去换了紧巴巴的潜水服。一批人先下,我们是第二批。等待的无聊,就在岸边玩,我喜欢趴在海面上摊尸,顺便看下面的景色。颇有水动鱼游我心不动的感觉。突然一个大浪打来,把我用力地推向岸边,我只见眼前海底急速扑面而来,还有一块黑乎乎的礁石直撞脑门。心中大骇,伸手一推,站了起来。然而右手上已经挨了一记,血呼呼地冒出来。我用手压着奔上岸去,喊着崔健,一路上留下一条滴血的延长线。
他们都吃惊然后又饶有兴致地来看我的伤口。不大却很深,敷上白药缠上创可贴之后似乎就不出血了,只是跳跳地痛,合着脉搏的频率。崔健问我,还潜不潜?我说,当然潜,不然白拉破手了。于是跟着第二趟的艇到了海中央跳下去。
我承认我是害怕的。海底是一块毛玻璃,视线的囚笼,十多米之外,一切都化成濛濛的暗绿。我总觉得那后面有东西,不是鲨鱼,就是巨型枪乌贼,或者其他什么海怪。抬头看天,已经不见,只是发亮的一片。我觉得很冷。
那天晚上还发生很多事。毛毛一个人喝了一斤二锅头,干得那帮臭男人哇哇叫。但是我却看到她偷偷地倒掉了一些酒。老虾和章鱼打架。然后就是很大的风,从我的帐篷顶上跑过,呼啦啦啦,一夜不休。
后来回到海口,差不多八九天那个伤口经久不好,牵着心的暗痛,还不停地流出脓液。终于我愤怒了,对自己的免疫力和机体修复能力彻底愤怒了。拿了剪刀、打火机和碘酒,准备干掉那块烂肉。家伙备好之后,先用力地挤掉里面浓液,剧痛,但是无法消弭我的愤怒。结果是我居然挤出来一块小小的白色坚硬的珊瑚碎片。原来,这就是伤口不能愈合的原因。一霎那,所有愤怒统统消失,作为一个不可知宿命论者,我完全沉浸在某种神奇的想象和感受里了。
一块生命的碎片,在我的体内存在了10天,用疼痛提醒着我,提醒着我。但是我一直都茫然无知,也没有象珍珠蚌一样,孵出来一颗珍珠。真是无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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