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

作者: 月儿山下 | 来源:发表于2016-07-12 11:27 被阅读322次

       

    故乡

    今晚,闻有“月全食”,急急的吃完晚饭,带着儿子来到楼下,月食已到食既,今天的饭竟又吃晚了。

    小区里并没有什么人,稀疏的路灯弥散着暗淡的微光,一排排一片片树木掩映在高楼周围,疏密有致。几树女贞浓绿葱翠,几树银杏枝叶凋零,枯柳垂岸,棕树挺风,还有眼前的几棵芭蕉树,郁郁葱葱,遮尽了窗棱。

    故乡

    这是晴夜,却冷风刺骨。空气也不觉迷蒙,可天空中,圆圆的月亮只留下淡淡的青影,竟连星星也没有几颗。

    没有看到初亏,但我知道食既到生光的过程是月食中最为华美的。那时的月亮应该是红铜色的,就像一枚铜镜悬浮在夜空。在静夜里,在花园中,这样的景色该是多美啊。可惜眼前这城市上空的月亮却如此的暗淡轻薄,了无生趣、孤零零的杵立在那里。

    故乡

    十月底的夜,真冷!领着儿子匆匆回家。 可许久,思绪仍难平定……

    怎么会这样呢?是这里的空气太过污浊了吗?是的,应该是。记得我从农村刚一来到这座城市,鼻子就过敏了。而且,在记忆中,这儿的空气总是灰蒙蒙的,很少有清澈通透的感觉。好像也从没有看到过繁星……

    繁星… 想起了上学的时候,带着几个同学回到故乡的那个的夜空。暖暖的轻风,漫天繁星,还有那条横跨天际白茫茫如云如雾的银河……

    故乡

      想起了那个时侯的自己。

    “ …秋夜的星空是北斗阑干南斗斜。斜的就是西南边的人马,它老早就挂在那。北斗现在在正北方。那颗孤独的亮星在正南方。。。银河,就是那条白茫茫的光带,看那里有无数细小的星星填塞其中。牛郎织女在西边那里窃窃私语,还有那颗讨厌的天津四……飞马偏东,仙王偏西,W形的是仙后……”

    讲这些的自己是多么的神采飞扬,现在真的不行了,才三十多岁就头晕耳鸣,精神也萎靡了。

     笑了,那个时候的自己是多么的爱显弄…

     “ ……南边,三颗星等距成弧摆开,圆心较低处红色闪耀的星是心宿二,他们就是商星,也叫天蝎。天蝎的东面是人马……顺着银河向东北看去,一个紧密的四边形旁边就是织女还有挑着两颗小星的牛郎,和他们组成三角形的亮星,就是天津四……”

    这是夏夜的星空。记得夏夜里,自己常和三五同学在麦场,玩弹珠,捉知了,疯跑。累了,就有人坐在石墩上,有人躺在麦箕中,吹着凉风,侃着水浒、三国,或者对着夜空,数星座……

    那时候的我们总是意气风发,总是这一套,还总是要说个不停!

    听我唠叨的还有我的父亲。

    晚上放学和父亲一起回家的路上,总会指着星星问“你知道这颗叫什么吗?”“那颗星是那个星座的?”“还有那个最亮的?”“那个最低的?”。父亲总是只有三个字“不知道”。然后,看着我天马行空,没完没了……父亲总是耐心的听着,好像从没有烦,好像总是在憨憨的笑。

    繁星。在自己的记忆中,故乡的每一个晴夜,只要没有月亮,没有云彩,都是满天繁星。大大小小,密密麻麻,亮晶晶的布满天空。在那样的夜晚,夜色清澈,空气醉人,如果在起些微风,站在门前坡口,听着杨树“哗哗”的响声…多么美啊!

    啊?!……

    故乡的夜晚在自己的记忆里原来是这么的美!怎么以前从来都不知道…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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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一想,原来自己好久都没有回去过了。现在就想回去,回去看看自家的老房子,看看繁星,还有山林中父亲的坟。心痛了,眼泪扑朔扑朔的往下流。 可大半夜的怎么回去呢?

    此刻,我终于彻悟了”落叶归根“的真谛:原来人老了就像小孩子一样,会想念自己的亲人,会想陪在他们身边……这些自己以前从来都不懂。没有办法了,那回忆一下也好吧!白天的故乡是什么样子呢?这个好像很清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那还是从春天开始吧

    故乡

    春天,冰雪融化后,妇女们就会提着篮子,穿着胶鞋小心的走在泥泞的山路上。她们要去“洞子”洗衣服了,篮子里装满了厚厚的冬衣。

    母亲也要去了,小小的我帮她拿着些东西,迎着微风一路走来。小河边,山坳中,一片片黄红相间的迎春花散发着清新的香气,一阵阵迎面袭来;身旁的柳树结满了新芽迎风起舞。远处坡下,中学的青瓦房掩映在一片光秃秃的树林中;更远处一排排毛茸茸的杨树稀疏的散落在毫无边际的绿绿的麦田间;还有那条青亮的柏油马路,像条巨蟒一样,斜斜的弯弯的穿过麦田伸向远方……

    故乡

    山坡下面的不远处,有一眼泉水,圆顶形的洞口,长宽高有两米见方,有一条深深的水渠将它溢出的水引向远处的稻田。这个地方人们叫它“洞子”。“洞子”的水冬暖夏凉,深处没人大腿,浅处只及脚跟,一年四季都清澈见底。在冬季里,水的温度在15摄氏度左右,相比周围冰冷的空气,感觉总是暖暖的。夏天,水温则在8摄氏度左右,脚踩在水里,透骨的冰冷。

    我总会在母亲洗衣服的时候去水渠的下端捉虾米。青青的小小的虾米一群一群,在水草中忽隐忽现。有时也会蹲在那看蝌蚪,黑黝黝的一片,就在不大的水域里,一起忽然游东又一起忽然游西。还有蝴蝶蜻蜓,在水渠旁的柳树下,花丛中,都留下过我追逐的身影。当然更少不了下水嬉戏。热的时候就洗个脚,洗把脸;渴了就捧几口泉水,甘甜无比;累了呢,就躺在树下晒着太阳,听妇女们嬉笑…

    故乡

    想想那时的自已,是多么悠闲啊!

    三月四月,山沟里,麦田间,油菜花盛开,一片一片的金黄色镶嵌在碧绿中,分外的养眼夺目。还有那随处可见的槐树。花儿已经盛开,树树白色微红的小花一簇一簇,香气四溢。在这个时节里,村旁路边,到处都是忙碌的养蜂人。同样忙碌着的还有大人们,他们也在寻觅着槐花,因为馋嘴的孩子们正在等待着香喷喷的槐花麦饭,他们已经等的太长久了。

    春天的记忆总是美好的,那夏天呢?只有四个字: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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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夏天,我们常约一群人去大河边。那里有宽宽的河床,河里几处沙石暴漏,几处水深没顶,几处平缓,几处湍急。摸鱼的摸鱼,游泳的游泳。我最爱捉螃蟹,一个下午时间,都在河床上翻石头。螃蟹能抓到不少,大的有小碗口那么大,小的就像大拇指的指甲盖。快到黄昏的时候,我们就在河里洗个澡,然后,携带者自己的劳动果实,迎着晚风夕阳,说着笑着一起回家。

    回家路上,每每路过西瓜地、菜园子,总不免嘴馋。于是,就分工协作,看人的看人,逗狗的逗狗,其他人则摸进去,挑肥拣瘦一番…其实在更多时候,我们都不能成功享受到美味,总免不了被人追赶,回家被骂,受罚、挨打,但却总是不改……

    在听到那只鸟“算黄算割,算黄算割……”这字字逼真、声声清脆得叫声时, 心就开始烦了。想想那个时候的自己,也只有这会才会心烦。因为 小麦熟了,黄灿灿的满地都是,这只鸟儿正在催着你去收割,辛苦的劳作马上就要开始了。

    夏忙中,白日里的空气就像被点燃了似得,炙烤着它所包围的一切。可人们仍义无反顾的拿起镰刀,带上干粮,走向田头。早晨6—7点出发,晚上7一8点拉着装满麦子的架子车,翻山越岭的回家,急匆匆吃饭完,又去麦场继续干活到晚上11-12点。天天如此,直至收割完毕。

    收割完的麦子放在麦场,有太阳就拉开晒,稍稍变天,就要垒成小山,用各种防雨具遮好盖好,等天晴就又拉开。如此反反复复直至晒干,再碾成麦粒,麦粒在晒干。同样,天晴晒,天变收,反反复复,直至入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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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完了吗?没有,还要在种下一季的粮食:玉米。于是,牛拉的犁翻地,播种,施肥,除草……

    那时的我烦透了这些,可父亲没有,天天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每天早晨出去干干净净的衣服,晚上回来就变得硬邦邦的,云雾一样的汗渍浸满了尘土。他只有1.65M的身高,还有小时候烙下的病,稍微气味不对,就会恶心,会干呕。他有自己的工作,赤脚医生。他能赚来足够多的钱,能够养活我们一家幸福的生活,他本不用这样。

    关于父亲的病,听母亲说,父亲小时候家里穷,没有吃的,就把他送给大山里他的舅舅当儿子,稍微长大了又要了回来。后来被村里推荐去学赤脚医生的时候,家里还是很穷,老是饿肚子,就把胃给饿坏了。

    对于农忙,我没有多少美好的记忆。现在唯一觉得比较惬意的画面是晚上忙罢,大人们坐在地上喝茶聊天,麦场里灯光明亮,自己躺在高高堆起的装满小麦的袋子上,感受着徐徐的清风,看着纯净的夜空中满天的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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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为了给冬日准备柴火,我有一个任务,就是上山砍柴。

    那时候我们总是三个人,一个大我五岁,一个小我一岁。在村子后面的山沟中,小河旁,我们会先烧一堆火,再把从地里挖来得土豆、红薯塞在火下燃尽的热灰中后,再去砍柴。

    这里的山坡,满片的树上挂满了红彤彤的柿子,嘴馋了就弄几个下来。还有核桃也已经成熟了,绿莹莹沉甸甸的像小孩子拳头那么大。远处的树林,一片一片黄色红色绿色,映衬着灰灰的山清清的小河水,就像一副清新淡雅的风景画。山林中还不断的传来鸟鸣声。我们会放声大叫,倾听山谷的回声。偶尔还会遇到野鸡野兔,兴奋的去追一程笑一程……

    等篮子里装满柴火时,火堆里的土豆,红薯也就早已烤熟了……

    回来的路上,两边是一望无际的青纱帐,玉米也要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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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收获的季节,在这个季节里,嫩嫩的玉米,火红的柿子,大大的绿绿的核桃,黄橙橙的杏,红彤彤的枣,苹果,梨,都唾手可得。对于人们来说,真是太美好了。

    可我呢,现在总是有说不清的不如意。不是贪心,嫌收获少。恰恰相反,在这个季节里,十月底,我收获了父亲的病情,肿瘤骨转移。

    记得我曾自信满满的告诉过父亲,“我们什么也不怕,就算有什么,我们就把他切了,我们一定能比别人治疗得更好,因为我就在这个城市中最好的医院工作…”。可当24岁的我一个人准确的获知父亲的病情时,我失声的痛哭了,在那么多同事的面前,我掩饰不住。那是无边的绝望和心痛…肿瘤骨转移,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冬季到了,山上,沟中,坡下,到处是白雪皑皑,西北风嗖嗖的,刺骨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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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小学时必经的那段坡路,45度斜角,早已变得溜光溜光,总会有人滑倒。矮矮的父亲牵着更加矮小的我的小手,在半坡中那颗粗大的柿子树下稍稍停歇,就又艰难的前行,一步一步,缓缓上移……

    现在对小时候的记忆总是定格在这里。其实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无论什么季节,父亲都会在我放学的时候拉着我的小手,缓缓的走完这段坡路。路上听我不停的说,无论我说什么,都只是憨憨的有些会心的笑,就好像又发现自己儿子有了什么优点似的。尽管那时候的我是那么的调皮,父亲却从来没有说过我一句,还总是在我犯错,被母亲打的时候护着我……

    过年的时候,天更冷,不过人们的心情是愉悦的。

    每晚6点,村口准时开始敲锣打鼓。鼓声隆隆,锣声喧天,人们兴高采烈。我什么也不会,看着人家敲打自己就高兴。父亲也高兴,他爱敲锣,不过我总觉得他敲得不太好。

    写对联,村里好多人拿着买好的红纸来药铺找父亲,那时的药铺里里外外都摆满了写好的对联。父亲写得一手好字,早早就叫我学,可我不爱。

    蒸包子,二十七八开始,家家都蒸。我们家总是豆沙和豆腐白菜肉馅,因为父母知道我爱吃这个。我呢,也能帮忙打个下手,烧烧火。

    初五,灯会。一条街道摆的满满的,人山人海。各种各样的灯笼,各种各样美味的小吃,我最爱现炸的麻花和爽口的凉粉,总吵着要买。

    唱戏,秦腔。从初五开始,中午一场,晚上一场。父亲最爱听戏,可我不爱,每次去了也只是想要找些好吃的罢了。

    还有社火,踩高跷,舞狮子等等,记忆中的这些场景都有父亲和我的身影。

    农村的过年,到处一派热闹的景象。

    可父亲生病的那年,年是在我这里过的,没有什么特殊。现在,我只记得父亲在小区的院子里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在这过年了……”。还有那次,带父亲去吃“葫芦头”,在等垂直电梯的时候父亲悄悄的问我“你按的这个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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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那次吃完饭,刚出门口,我就觉得一阵气血从胸口往头上涌,之后头就开始晕了。晕了两三年,好了一阵子,又开始晕,到现在还没有好彻底。

    故乡的四个季节都说完了,还有什么吗?哦!还有红白喜事,我最爱的流水席。

    从“正事”的前一晚就开始有流水席。十个盘子八个碗,大蒸笼蒸出的红豆米饭,米酒……这些我从小就最爱。每次吃的时候,都给米饭碗里浇上热腾腾的肉煮的白菜豆腐汤,稀里哗啦吃五碗,肚子圆鼓鼓的还觉得不够…

    但在给父亲办“白事”的时候,吃自家的饭菜,都是苦的。出殡的那天,大家都在哭,我却没有眼泪。

    此后好久好久,我才在梦里梦到父亲,那会儿才哭了出来。睡梦中,从清晰的看到父亲样子的那一刹那开始,我就开始哭,哭到心很痛很痛,痛到醒来,枕头已经湿了一大片了。

    以后,也曾几次梦到父亲,也有几次哭得心痛到醒。可醒来后,却竟一度怀疑自己是不得了心绞痛,才致如此。只是也一直懒得去查,就作罢了……

    故乡就是这样的,在没有什么了。对了,还有那只总是“算黄算割,算黄算割……”叫的鸟儿呢?它叫什么名字我却一直都不知道。

    查了一查,也还是没有它的名字。只是据说它从生下来会飞起,就依季节依庄稼成熟地域的次序,从南叫到北、从东叫到西。等人们收光碾净吃上香喷喷的新麦,她也就心力交瘁啼血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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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怎么如此的像我的父亲?辛辛苦苦,一生为我,却在我刚刚“吃上香喷喷的新麦时,他也就心力交瘁啼血而亡了”。

    哎!自己终归就是个开化慢的人,做什么都是。学习如此,工作如此,感情也如此。

    是该回去看看了,带上自己的儿子,看看父母燕子衔泥般建起的自己从小就在哪里生长却已经许久都没有回过的空落落的老家,去看看我的故乡,还有山林中父亲的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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