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斌《羽蛇》
读完《羽蛇》——这个在三百页内讲述了五代女人的传奇人生的小说——我始终对其中作者留下的时间感到疑惑，于是不嫌麻烦的猜猜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顺着时间线索把小说又撸了一遍，梳理完后我表示出了一个疑惑，羊羊究竟是不是玄溟的嫡亲侄孙？嫡亲侄孙这四个看似血缘关系匪浅的字差点没把猜猜弄糊涂了。不过好在我梳理出了一张谱系表。
猜猜倾情整理《羽蛇》家谱
看完表大家可能都明白，我的问题就变成了羊羊究竟是不是玄溟儿子的外孙子？这样一来似乎听起来舒服不少。那么就让我们一起来看看书中是怎样说明的吧。事实上我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无非就是找到书中含有时间节点的句子，再利用些加减法和生活历史常识推算出来的，我们不妨先从羽的年龄入手。
作者在前面就说过，“只因她属蛇，我才把‘羽蛇‘这两个字如此牵强地拼凑在一起。”（P3）那么蛇年无非就那么几年，符合小说中人物身份的可能就是1941、1953、1965、1977，再往后大概就不可能了。而据我的判断，羽的出生年应该就是1953（这恰巧与作者徐小斌的出生年份是重合的。）
其次，书中给出的人物年龄线索最全面的要数玄溟了。
“当时的玄溟只有九岁，却已经绝艳惊人。”（P7）
“那是光绪二十五年盛夏的一天，也是……”（P7）
“光绪二十五年”，即1899年，玄溟9岁，那么玄溟的出生年为1890年，而且书中不止一次地提到玄溟生于“世纪末”（“玄溟生于上世纪末。浑身散发着世纪末的凄清。”P4）。如果说“世纪末”三个字过于笼统的话，“光绪二十五年”“九岁”这等描述应该不太会出差池。当然若是觉得这个时间还不靠谱，别急，往后看，在第九章“月亮画展”中第8节：
“1911年，玄溟二十一岁，嫁给……秦鹤寿。”（P203）
“二十一岁的玄溟在辛亥革命那年嫁到了秦府。”
这么一推算，玄溟注定就是1890年生人无疑了。这一章还让我找到了若木的生年，在第9节：
“民国七年，我生了个女儿，取名若木，好看的很。”（P206）
民国七年，加1911等于1918，也就是说公元1918年有了若木。若木的年龄在这里可是耗费了我不少脑细胞。因为在确定若木年龄的时候，我愈发意识到“年龄”与“出生年”之是有差距的。而在这两者之间，后者要更靠谱些。因为“出生”事件客观存在的事情，而“年龄”却让人有了做手脚的可能。小说里的玄溟深谙此道，她正是靠了不去做年龄的手脚，而让人们忘记了自己女儿的年龄，实现了自己对女儿婚姻的操纵。
接下来我要做的一件事便是确定小说中若木的年龄。出生年1918都定了，还有什么疑问呢？先看看书中留下的线索：
“七十五岁的若木穿着绣金剔云头的黑色锦马甲。”（P2）
这是出现在第一章里的第一个有关若木年龄的介绍。当然，首句里也有点明时间的大致范围——“世纪末中叶的暮春时节”，这里提到的“世纪末”联系上下文便得知是20世纪末（19世纪末还没有出现“防寒服”这类名词）。那么按照已知推算文章中所言的“世纪末”的具体时间应该大致为1993年。
“若木是四十年代毕业的大学生……若木当时已经二十九岁是班里年龄最大的学生。”（P23）
由此得知，1918年出生的若木在上大学时时间大致为1947年。
再看第八章，开篇就是：
“若木是二十六岁那年上大学的。”（P144）
“若木也许真是自己考上的。在1941年整整一个夏天，也就是梅花……若木把自己关在雪洞似的房间里，连葡萄架也不再去。”（P144）
根据这两句推断，如果1941年意味着若木年龄26岁，那么若木的出生年则1915年，比1918年早了三年，这真的有可能吗？之前我说过，出生是件客观存在的事，而年龄是可以做手脚的，问题可能并不出在出生年上，而是在年龄。这里我们有必要讨论下，同样出于作者的笔下的两种对于时间的表述，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可靠的。
“民国七年，我生了个女儿，取名若木。”
先不说这里作者转换了叙事视角，以玄溟的口吻来讲述其自身的故事。“民国七年”这是一个确定无疑的历史时间，是客观存在的。而我们知道，民国七年就是1918年。那么这一点也是同样确定无疑的，只不过表述方式不同而已。那么这个表述就以客观的口吻把若木的出生年肯定下来，使它成为像辛亥革命一样的历史事件——1918年，若木出生。
把一头咬准了有助于下面的分析。根据再来看第二个时间表述：
“若木是在二十六岁那年上大学的。”
换句话说，就是说若木开始上大学的年纪为二十六岁。为什么这样转换？下面紧接着说了若木是1941年备考大学，然而在1941年，1918年出生的若木实际年龄为23岁。如果我们假设若木一次性考上大学（显然是确定的，否则就不会有人怀疑若木上大学考走后门了），那么1941年就是若木开始上大学的年份。而1941年的若木实则为23岁，问题来了：为什么作者用“若木是在二十六岁那年上大学的。”这样的表述呢？
这是因为，这里作者使用的是“年龄”，而并非客观时间。26岁比23岁相差了3岁，这3岁的时间差在哪里了呢？
我的答案是：虚岁。
虚岁一般只比周岁大1岁或2岁，但也有罕见的大3岁的情况。至于什么情况能够达到“虚三岁”？这个我在网上找到了这样的一个答案，不知道是不是准确，不过我们可以暂时把这个当作已知条件来用： 满足两个条件即可： 1.出生后的次年不是农历闰年 2.农历生日在腊月二十之后，就有可能出现虚三岁，若在腊月廿三之后，则必然会出现虚三岁。 原理很简单，农历平年是354或355天，公历年是365或366天，也就是说农历年比公历年最多短12天，最少短10天。 掐头去尾剩下8-10天，在这8-10天内出生的人，公历日就会被农历日套一轮 腊月最多30天，最少29天，往前追溯8-10天最多能追到腊月二十，最少能到腊月二十三。 比如1988年2月7日（腊月二十）出生，到1989年2月6日（正月初一）这天，周岁还是0，但虚岁已经3岁了 这个腊月二十就是虚三岁的极限，它占齐了农历最短年（354天）、公历最长年（366天）、以及腊月最短月（29天）这三项因素，所以腊月二十就虚三岁了。
若木出生年的次年为1919年，非闰年；现在，我们假设若木的农历生日在腊月二十之后，或者在腊月二十三之后的某一天。这样，若木的年龄在时人心目中就足以“虚三岁”了。
我说了这么多，看起来还是过于牵强（我也这么觉得）。但是有一个证据可能会让“虚岁”这个解释变得稍微圆满些（起码听起来不是我个人的臆想）。这就是书中很多地方都在暗示“虚岁”的广泛使用。
就拿羽来说，《羽蛇》中反复出现的一个时间节点就是六岁的羽掐死了刚出生的弟弟。这里我们不去讨论羽与她弟弟的事，先看看若木是什么时候生下了幺子，小说中有两个地方给出了一些线索：
第一处是在小说开头部分，李大爷临时受命来接羽放学，李大爷说了一句话：
“你爸忙着伺候你妈，央告我来接你回家，谁叫是生儿子呢！你妈今年都小四十了，真真儿的老儿子！……”（P12）
这里提到了若木的年龄是“小四十”，“小四十”在我们的概念中应该是接近四十岁，38或者39,岁，至少不会超过40岁。后面在孟静的话中也提到：
“……她（若木）四十岁那年本来生了一个儿子，可后来死了……”（P259）
那么我们假设若木就在40岁生下了幺子，那么1918年出生的若木此时应该是处于1958年。1958年的羽（1953生人）此时应该是5岁的光景。如果若木38—39岁的话，羽应该还会更小。但是小说中使用的年龄却是“六岁”。不仅如此，羽的父亲陆尘的话中这样说：
“……你那时才六七岁，是怎么找到的呀？”（这里指的是羽掐死弟弟后离家出走去找金乌的事件。）
说了这么多，也就是不到五岁的羽在大人们包括在她自己眼里都是六岁的孩子，甚至七岁。很显然，这里涉及到了虚岁的使用。那么在小说中若木的年龄是使用虚岁也理所当然。
既然说到了年龄的出入问题，再来谈谈《羽蛇》中一个年龄确定而又无法确定的人物——韵儿。
小说中比较明确地提到韵儿年龄的地方有这么几处：
“十六岁的韵儿做了一家大饭店的服务小姐，已经拿到两个月的工资了。”（P244）
“在1989年的情人节那天，日本著名化妆品……山口洋次……”（P244）
1989年韵儿如果16岁的话，那么可以推算出韵儿的出生年为1973年，如果我们假设韵儿16岁做服务小姐，而过了几年后的1989年与山口洋次相识的话，可以在下面的文字得到反驳：
“（山口洋次）一个很酷的三十六岁的男人。”（P244）
这句话指的是1989年的山口洋次，年龄为36岁，再看后面：
“他（山口洋次）比她（韵儿）大二十岁……”（P246）
这下就妥了，韵儿的实际出生年为1973年。而疑点在哪儿呢？让我们回到韵儿出生的那一年：
“那个中午……陆家的两个姑娘同时住进了医院。”（P116）
这里提到的“那个中午”，据后文可知应该指的就是韵儿出生的那个中午。那个中午之前又发生了什么事呢？为什么陆家的两个姑娘同时住进医院呢？
一个姑娘——绫——由于即将临盆，因而被送进了医院；而另一个姑娘——羽——则是因为在那天上午与自己的母亲再次发生龃龉，几乎动手，于是为了防止出现大逆不道的场面，王中妈（绫的婆婆）就用棍子照着羽的腰狠狠地砍了过去。羽之所以在那天上午情绪激动，则是为了“捍卫十七岁的尊严”。
好，终于再次出现年龄了。17岁的羽那一年应该是1970年。那么韵儿既然是在羽“捍卫十七岁尊严”的那个中午出生的，韵儿的出生年份则应该是1970年。
于是我们得到了关于韵儿出生的两个年龄，所以推算到这里，我们只能肯定的是韵儿是七十年代生人。
好，下面回到我们的主题上来——究竟羊羊是不是玄溟的亲嫡侄孙？也就是说羊羊是不是玄溟的儿子的外孙子。不过接下来我要讨论的并不是羊羊的年龄，而是玄溟的儿子天成，毕竟小说中孟静声称自己的女儿亚丹是天成的骨肉。天成在这份血缘的传承上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那让我们找一下涉及到天成年龄的线索。
天成的年龄倒是很好解决，因为小说中十分清晰地交代了天成的卒年和寿命：
“玄溟的儿子天成后来死了，死在战乱的年代，得的是斑疹伤寒。死时正值英年，不过才二十二岁，大学刚刚毕业。”（P29）
“天成死在日本投降的前一年。”（P50）
由这两处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得到了天成的生卒年——1922—1944年（大致范围）。【PS：日本投降时间为1945年】
解决了天成的年龄，下面看亚丹。亚丹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呢？起码得是1945年之前吧？而书中却有一处留下这样的年龄线索：
“亚丹和羽同岁……”（P110）
在本文一开始我们最先讨论的就是羽的年龄，我们几乎确定了羽的出生年为1953年（蛇年），那么这样的话，亚丹的出生年也应该为1953年左右（考虑到虚岁问题，还是先不把时间说死。）即便如此，1953年距离1944年也近乎相差十年！也就是说亚丹在“她爹”去世近十年后才出生！这可能吗？
如果对亚丹的年龄还是表示怀疑，不管亚丹是否和羽同岁，再来看后面给出的线索：
“1985年春末夏初季节的电脑红娘恋爱角，箫和亚丹相遇了。”（P241）
“（亚丹）对自己的介绍也很简单：三十三岁，身体健康……”（P241）
这两句话汇成一个足以推测亚丹年龄的线索，就是在1985年亚丹的年龄为33岁，由此可知亚丹的出生年为1952年。当然也可能是出生年为1953年，在1985年，亚丹的虚岁也是33岁。总之不管怎么说，亚丹和羽同岁应该是确定的。
那么这样说来，亚丹则不太可能是天成的遗腹子，亚丹的儿子羊羊也就应该与玄溟没有什么联系。
【以上引文均出自徐小斌《羽蛇》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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