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Dam
红楼一梦,终生难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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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自诞生以来便是我国引以为傲的传统名著之一,单不说其影响极深极远,只消略微关注一下现代专门从事此书的研究门类尽可得知它的不朽之处。
《红楼梦》一书“体大而虑周”,从大处着墨之研究者颇多,痴迷红学学者苦将细处也同样研究了个透彻,微要有些自己的看法属实怕会在观点上有趋同,故写作此篇决心不查任何文献及周边资料,恐有不当之处请指教修改。
《红楼梦》中令我印象深刻有一处是“宝玉挨打”,明显能从该节中窥见作者驾驭故事走向之功,以下从宝玉挨打开始详析此回情节如何妙构,故事是如何紧凑周密,得到进一步发展的。
首先,我们知道,因为封建伦理等关系宝玉一直惧怕他的父亲,父亲也常在儿子、下人面前显示出自己的威严。
那一回开篇便让父亲遇上了儿子,分外尴尬的彼此保持着一贯惧怕和示威的角色,偏在这时,亲王府来人寻琪官,贾政“又惊又气”,叫来宝玉,与之争辩一番后好说歹说劝走了来人,此时贾政已然决定将宝玉教训一番,缘由是他整日跟些戏子混在一起不读书还失了身份,只不过程度并不强烈。
我们再回想开篇两人碰面,宝玉正为了殒命的金釧悲伤不舍,恰巧撞上了父亲,父亲本就嫌他整日不好好读书,只顾玩乐,结果玩乐就罢了还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要说曹先生为红楼埋的伏笔,那是数不尽的,有大有小。
此处其实就已经埋下了两棵后面会发芽的种子:其一是宝玉为金釧伤心一事后面必定引起风波,若后文不牵扯出什么,此处的伤心正遇父亲便毫无意义,只不过徒增一段无病呻吟罢了;其二偏遇上父亲是何缘故?宝玉若是遇上林妹妹,遇上其他人不过是诉诉哀伤罢了,此处遇上父亲,宝玉心里有事难诉,父亲已生嫌心,感情的变化从小到大,铺垫顺利推进;其三,恰好此时又来了个亲王府人,一番话又引出了宝玉,正因玩乐父亲嫌心成厌,更进一步,故事到此似乎仍是一个铺垫,但贾政对儿子显然有怒气要准备发一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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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亲王府官员离去后,回来又碰上了贾环,这下成了,先前的导火索一点即燃,贾环借由仆人说出井里死尸一事,此刻情节跟着紧张了起来,贾政一家之主,当然得把这档子事问清楚啊,书外人都知道,在贾环煽风点火下,污蔑宝玉欲强奸金釧未遂,丫头不服气就跳井了。这番话一出,此回的高潮来了。
贾政原本在宝玉那里生了气,此时更是听风即雨,原文紧凑简明极少修饰之词,只引“贾政气得面如金纸”一句话,便能看出此刻贾政已经怒不可遏而教训宝玉已成定论,“拿宝玉!拿大棍!”贾政如是说道。
如果说前文的情节引起心理上的变化较隐含,那么到这里,整回的节奏就被带动起来了,这是高潮点,贾政明确了要打儿子,仆人们又不能不从,只好去拿宝玉,正在紧要关头,宝玉本想通知人来为自己说情,偏又遇到个聋了的老嬷嬷,这下仿佛孤立无援了,主人公看上去似乎没有办法逃避这回挨打了。贾政又着实气的不轻,本就对儿子心存不满,此刻几年的怒火似乎都被点燃了,存心要好好教训。
曹先生为了让情节发展下去,迎来彻彻底底的紧张感不得不让宝玉受这一遭打,事情看似已经到了一个不可逆转的地步,宝玉在贾政的书房里被打的皮开肉绽,该怎么办呢?主人公不能就这样被打下去呀,得有人出面才行。这之前贾政就吩咐过下人们不许叫人来阻止,这其实说明了一个问题:不许叫人来拦,说明会有人来拦,而且来人绝对能拦住他,如果拦不住他,整个府没人敢阻止,他何必下这样的命令?
多么顺利啊!宝玉是什么人啊,贾府是什么地方啊,这些丫鬟小厮们绝不可能没有通风报信儿的。按照情节的发展,仆人们第一选择是找谁,当然是宝玉的娘,贾政的老婆了。可是,我前面说了,不能这么打一下就完了,那进度也太快了。需要维持紧张感,于是来的恰好是王夫人,也只能是王夫人。有一个前提是,此书完成期为封建社会,女人的地位不可能高过男人,故王夫人有用吗?其实起不到作用!于是就维持了这段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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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王夫人来这里并没什么卵用,但是她的一番话却显示了古代女人地位卑下的附属性,非常值得欣赏和研究。在贾政面前,她根本不能处在同一等级地位上平等地对话,她不能直接向贾政求情,她不能说现代人们类似“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看在夫妻情谊上”或者“看在我为你生的儿子的份上”这种话,因为那时她地位不配拥有这么说话的权利,所以她怎么说呢?
她先祈求看在“老太太的份上”,再以“自己已经五十岁了”提醒贾政,最后摆出一张大牌:哭自己死去的儿子贾珠。这其中的暗意是:贾政,你可只有这一个儿子了,你就打吧,反正即便你生了没见着新儿子长大恐怕就得入土了,你唯一能看见的儿子可就这一个了。总之就是这意思。这一说,贾政心软了。
注意,有的人会觉得打的人是宝玉,那为什么抱着皮开肉绽的宝玉不哭宝玉呢,为什么还要在宝玉面前说要是有贾珠在,打死千万个宝玉都不为过呢?曹先生极妙的几笔转而描写哭贾珠,在这里“哭贾珠”其实比哭“哭宝玉”更妙且更能起作用,王夫人还是很会说话的。所以,即便她来没起到重要实际作用,却也是高潮后往下滑行的一道转折点。
但即便这样也不行啊,王夫人治不住贾政,谁能治住,全府只有老太太贾母能治住他,全家引起了动静,贾母赶来了,那贾政无可非议是个孝子,一听说贾母来了立马出门拜见,毕恭毕敬,老太太心疼宝玉,贾政只说自己教训儿子,然而贾母一来便说了句讽刺话,说自己的儿子教训儿子,而怪自己没教出一个好儿子。这话直指贾政,为他安上了个一个罪名:说贾政教训儿子是光宗耀祖,自己没教训过贾政,就算不上光宗耀祖了。话说得多讲究,贾政听完当然不敢不再说什么了,贾母赶紧让人抬走宝玉。高潮散尽,故事走向缓和,该情节构画也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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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来看,此回发生的其实是一件大事,惊动了全府,要完全的展示它,必定要经过一番铺垫、熏染然后持续发展、达到高潮、再小高潮,渐缓、终于被解决,然后结尾。极为复杂的一回故事被曹先生刻画地简洁明了,句句箴言,无论是整体结构的推进,还是人物的语言,心理结构的变化都是复杂但有据可循的、生动且值得深析的。红楼经典,值得拿毕生去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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