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卜比

我是小丑卜比。从我习得文字以来，已写过一沓沓稿子，堆在墙角蒙尘。那不要紧，我还愿意写，写作使我快乐。我还有一个职业，从三年前开始，也成为我的终身职业——在游乐园里扮演小丑。我喜欢裂开嘴朝小朋友大笑，我想促使我这么做的，应该是脸上妆容和服装的关系——滑稽。

我不喜欢引人关注，但我卸了妆谁也不知道我是谁。小丑，仅仅是一个会动会笑的木偶，所以同样不要紧。有一张图片，我印象深刻，色彩绚烂的小丑在图片里是黑白色的，在街角默默抽烟，神情黯淡。

我的邻居是一个高个子男人，脸色苍白，眼睛红肿，他拿着相片对我说：我真替你心酸。我看着他干燥的嘴唇，说道：我也挺可怜你。

他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抬眼恼怒地看我。

我对他的单身没有想法，对他的孤独和市井没有想法。一条活着的生命却只有苍白。我经常会感慨，一边往脸上涂颜色，常是抹了又抹，直到心满意足。

在早上打扫卫生的时候，我就想告诉各位读者（我臆想中是有的），关于写作跑题的事。常见有作者还没开始偏题，偏要佯装正经地告诉读者我可能会说一点题外话再回来；要么拐回来了定要说些歉疚的话。

现在是下午了，我已经不想再谈什么跑题的事。我最终目的，是想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卜比。早上其实我是有另外一个名字，但在收拾杂物的时候给忘了。我居住的房子老旧狭窄，能禁得住时光在它的周身穿梭而无恙。只是我的十指在退化，难看且充满无理智的兽性——这原来只是在我的头脑里闪过的画面和念头。我现在握笔的手变得笨拙难以自如。

我经历过好几个世界末日，不是无端的恐慌就是切实的灾难，但对全人类来说都不是真正的末日。那天清晨，街道吵嚷，生命尖锐而活泼。我不是一个容易感伤的人，在我偶然见到末日的影子正在逐渐扩大、高升时，我的第一个念头是，我的全部手稿和我这颗脑袋——曾经费劲追寻过真理，双手捧过先人的思想，如果知道有天全人类都要灭完......人类几千年铸造起来的文明要灰飞烟灭，我的臆想也无能为力。

邻居此时正在砸我的墙，企图阻断我的思路，望我心烦。同一面墙，再怎么砸，那也是他的墙，这么简单的道理，大多数人不懂。这个苍白的男人这么做也是持有正当理由，他希望我能附和他的所有观点，不管是荒诞且匪夷所思，还是偏执了上千年的道德观。他能同楼上楼下的人达成一致，在我这里就不行了，所以砸我的墙，尽管那也是他的墙。

我也确实被打断了思路，如果末日真要到来，除了对文明的惋惜之外，也有一种快意。文明只在少数人中存在。

我是卜比，一个待会要出门上班的小丑。在荧屏幕上，小丑化身成善或恶；在游乐园或马戏团，是滑稽怪诞（这使人欢乐）的，人们赋予了这个角色多种形象和解释。

我的邻居下楼去了。而我需要给我这篇文章结尾了，毕竟时间在走，手持双鞭在催我，打我一下，我动一下，像一只水田里的懒牛。我是卜比，时间对我来说就是一篇篇文章，不然我的手稿就不会堆那么高，毕竟在生活里人们尖锐而活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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