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 / 陈红华
夜色渐凉,我挽着母亲一路走回去日常的察觉,接得住任何琐碎,总是很有趣。仿佛时间停摆,心底一片安宁,所有的人和事,都安静在雨洗过的天空下。
01
母亲电话进来的时候,我正跟人喝酒。
我们喝酒。他们谈他们的,我插了一句,想说第二句,他的眼神看着别人,继续聊他们的。但他仍是我信任的朋友。只不过,他的注意力在生意,仅此而已。
我站起来说,抱歉,有点事。杯中吧,我干了,散了,大家继续。
夜色微凉,长且宽的老街,青砖灰瓦,古色门楼,沉淀着岁月的宁静。商店,小吃店,花店,书店,饭馆,茶馆,古槐,民宅,灯彩高悬,一派古韵。
我独自走回店。我猜想,母亲一定还在那里等着。没见着儿子,她老人家会一直等着。
02
母亲靠在竹椅上,手里握着茶杯,看上去有些拘谨。几天不见,她似乎老了许多,额上满是皱纹,一脸的疲倦。这段日子,她在食堂帮忙,快七十的人了,怎么也有些辛苦的。
媳妇正在一边剥山竹,递过来给母亲吃。
“新鲜,有点酸甜,蛮好吃的。”母亲接过来,边吃边说,“噶贵的东西,你们自己多吃点。”媳妇又剥了一颗递过来,母亲接了说,是好吃。
“5月6日中午,你们空吧,空了都回后岩吃饭噢,百姓日。”
见我回来,母亲的话多了起来,气色似乎也好多了。“本来是请六十岁以上的老年人吃的,村里人少,就叫大家都回去吃,热闹。”
我连忙说好的,好的,一定回去。
母亲又说起了老家的一些事。
上星期天,隔壁邻居建华儿子结婚,请她去帮忙烧饭,蛮客气的。
昨天,同年伯,村里的老书记,运回来,过辈了。说着,一声叹息。
又缓了缓说,家里新种的两棵樱桃,长了好多颗,够我们吃的了。
新屋前种的二垄辣椒秧,开小白花了。
后山上的几棵李子树,高了很多,石灰李,蛮生的品种,以后有的吃了。
03
夜色渐凉,我挽着母亲,一路陪着她走回去。
多久没有陪着母亲走路,我都记不得了。今夜,我挽着我母亲的肩,就这么一个动作,沿着街,一步一步地走着,说着话。
她问起了我的工作,在外面是否习惯,什么时候能调回来。又说要听党的,听组织的。还有早上是不是媳妇送,孩子们有没有常联系,工作怎么样。
几乎都是母亲说,我听。但我一点也没有觉得她烦。我让她放心,安心,不要累着了就好。让她放假了回去,不要再做了。她说,是啊,不做了,不做了。在这里做,你爸在家里也苦的,饭也没个时辰。
母亲见着儿子,什么都听儿子我的。
我一直挽着她瘦小的肩,其实我并不习惯,但挽着挽着,心里特别温暖,觉得自己已经能够撑起整个世界。但我很想知道,母亲是否和我感觉一样,心里也是暖暖的。
母亲的脚步缓慢而坚定。她像所有的乡村农妇一样,按照自己的思维走路,干活,教育我们,使我早早地认识了中国女性的宽厚、乐观和智慧。
我们很快穿过了一个拐角,走过水果摊,老电影院,花店,百姓书店,长途汽车站。对面不远处,就是学校,有灯亮着。
在宽大高立的牌门下,母亲站住了,“回去好了,我自己走一下就到了。早晚凉的,早点回去。”
我听话地站着,望着母亲的背影,静静地站着。对面的楼几乎全黑了,周围寂静无声。我看见母亲转上坡的时候,朝这边看了一眼。我似乎觉得母亲的眼泪,与我一样,也流下来了。
伫立沉思,夜灯的那份朦胧,已模糊了坚定的目光与质朴的表情,定然也能抚慰不可复制的亲情。
04
夕阳下,田野间,父亲用竹编围起一小块地,用锄头顺下几垄土,点下黄瓜、丝瓜、辣椒秧。母亲在一旁撒点肥,舀一小瓢水浇下。
飘散的晚霞,静谧的田野,狗在田埂上追逐着,鸟儿在栗子树上叽叽喳喳,豆角泛青胀鼓,土豆长着个头,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泥土还有油菜的芬芳。不远处,河水清澈流淌,芦草随风飘荡。
是的,在老家,晚年的父母,安享着山野的清新,景致的丰饶。这一切,使我渐渐有了这样的一种感觉:这就是中国的乡村,乡村的大自然,乡村的语言,乡村的生活。
夜色渐凉,我挽着母亲一路走回去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