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脂不知道何去何从,而且全身无力,只能由简言抱着。
“你们以为你们真能离开这里?”是洛风,两个人的身子都一僵。
一个悲凉一个愤怒。悲凉的是原来自己只是一个诱饵,愤怒的是积蓄已久的仇恨又添了新火,简言不能放过这个冷血的男人。
如果没有你,怜儿还在我身边,也许我们和婴莲还在一起,如果没有你,婴剑山庄还是天下霸主,还是这花都的君王。
说到底还是为了个地位,舍脂自嘲道:“在天界跟了君王,在人间还要追随一个君王。”
千错万错不能跟帝王,帝王注定不止一个女人,帝王不会专情,帝王不可能是你那个独一无二的人。
帝释天爱了一个又一个,娶了一个又一个。问其原因,他却云淡风轻地说一句,因为孤是帝王,势必有很多女人。但是孤只爱你。
笑话!帝王都是真的骗人的吗?真把别人都当成了傻子?在素未谋面的情况下,口口声声说爱你的人,只有脸皮最厚的帝王了吧。
也许是错觉,也许真的是帝王的魅力,舍脂从帝释天眼里看到的也是疼惜,也是宠溺。
那样高高在上的爱,我不要。
简言抱着舍脂与洛风大战,双方都拔剑,婴乾剑自然要强一些,但是简言用剑的能力似乎在洛风之上,现在的简言,恐怕洛风也不容易打过吧。招招都狠,招招都避过,十几招下来两人都毫发无伤,却也未能伤对方分毫。
难分高下之时,洛风却将剑锋逼近舍脂,简言急忙回挡,可还是婴乾剑更快,虽然挡开了洛风对舍脂的攻击,却被剑气伤到了手腕,直打神门穴,简言握剑的手瞬间被麻痹,使不上力。
但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年轻气盛的小子了,他绝不会容忍自己的剑再次被洛风夺下,简言抱着舍脂急忙侧身而退。
“卑鄙!”简言骂道,洛风竟然利用舍脂来对付他,刚才对舍脂的那一剑只是佯攻,真正的目标是简言,因为洛风断定简言一定会去帮他挡那么一剑。
“卑鄙?”洛风满脸都是嘲讽,眼睛微眯,嘴角轻扬。
“不知本座的卑鄙和简庄主的相比,那个更盛呢?你故意传播假消息迷惑百鬼花谷的探子,说婴剑山庄已经和连云城结盟,不就是想让我对舍脂起疑心吗?你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了?你以为本座不知道你就是等舍脂对我死心,你好乘虚而入?简言,我说的可对?”
简言不敢回答,因为洛风说的句句都不是假话。
这两个人,都在等舍脂的反应。
舍脂突然怪异地笑起来,这是因果报应,伤了别人几分,自己就得食几分恶果。
不过也好,舍脂更加认清现实而已,现在他们俩谁输谁赢都与自己无关。
爱到深处就痛到深处,痛到不痛就冷眼旁观了。可是爱恨无计可消除。
洛风乘胜追击,简言的气势明显比之前弱了,几招下来也无心恋战。“怜儿,我早晚会回来接你的。等我。”简言轻放下舍脂,在他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飞出牢门,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既然洛风要阻止简言带走舍脂,说明舍脂对洛风还有用,只要能保证舍脂的性命,准备周全之后再来带走他,才是上策。
舍脂瘫倒在地,昏了过去,迷迷糊糊地陷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你想走?没那么容易,在我允许你走之前,你都是我的,你不能离开我一步!”洛风把舍脂抱出了地牢。
起身的那刹那,洛风才觉得心疼,一个月不见,他已经这么轻了,消瘦虚弱。脸上的伤口也没有好好疗养,留下了狰狞的疤。不过那样严重的伤口,即使怎么努力,也不会恢复好的。
可是奇怪,舍脂虽然瘦了,腰间却沉了些,洛风急忙拉起他的手腕,搭了脉。
瞬间怔在原地,心情无比复杂。
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怀孕了?我记得每次都让他服了药的,怎么还是有了孩子?但仔细想想也有忘却的时候。婴莲回来以后的两个半月,洛风一直没有碰过他,所以才未察觉。
洛风深叹一口气,手指轻轻捏着舍脂的脉搏。稍微一使劲,舍脂就会没命了,也许,你死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洛风把他轻放在榻上,仔细端详许久。手指轻轻划过那条狰狞的伤口,蓝眸清冽,似有水光,然而,稍纵即逝。
舍脂以为自己醒来,孩子就会没有了,因为洛风不喜欢孩子,尤其现在他们俩的关系这么微妙,更不可能留下这个孩子了。
但是还好,舍脂摸摸自己的腹部,没有什么异样,小东西还在自己的肚子里。舍脂好像听得到他的心跳。
“醒了?把药喝了吧。”洛风不顾舍脂疑惑的眼神,将他扶着坐起,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双手环在他胸前,一手拿着药碗,一手拿着勺子。
“乖,喝下去。”舍脂看着黑色的汤药,惊恐万分——他要杀了孩子!
舍脂拼命地挣扎,拼命地推开药碗,但药汁在洛风手中并未有半点洒出来。
“听话,把它喝了。”
“不!我不喝!我不喝!我要我的孩子!”舍脂撕心裂肺地哭喊,不停地挣扎,却被洛风强势地按住。
洛风表情阴冷,不容违抗,却马上又放松下来,竟然有一丝温柔:“乖,喝下去,这是安胎药。”
舍脂停止了哭闹,惊恐未定地看着洛风。
“听话,我不会骗你,这就是安胎药,你以后就好好地养身子,安安心心地把孩子生下来。有我在,没有人会来打扰你的。”
舍脂仍然不敢相信,眼里仍是惊恐,声音颤抖:“你要留下这个孩子?”
“为什么不?这是我们的孩子。”
洛风竟然温柔地笑起来,像极了洛安。不,他本来就是洛安,那样的温柔只有他一个人有的。
洛风,你到底要我怎么对你?舍脂已经摸不清他了,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人。他的阴晴不定比自己更盛,他的心思转变的速度快得让自己措手不及,有时甚至会有幻觉,以为他真的想起了自己,可是这一世的记忆召唤,远比曾经更加困难,洛风已经三十五岁,舍脂也二十五了。一辈子就过去了快一半。
洛风到底是想做什么?舍脂自以为城府很深,最初的洛安都是被他弄得团团转的,就连猜谜这些小把戏都玩不过他。可是现在的洛风,除了那张脸和洛风没有两样,其他的全变了。
洛安从来不会伤害她,永远把她当成手心里的宝。
洛风却总是对他发火,霸道和突如其来的温柔让他无法自拔。
洛安的眼睛是黑色,头发是银色。他看舍脂的时候永远是带着宠溺的。
洛风的眼睛是蓝色,头发是黑色。他看舍脂的时候总是游移不定,时而温和,时而深情,时而愠怒,时而怀疑不定。
分明是两个不一样的人。
洛怜做了一个梦,是他七年前还不知道自己是洛璃妃的时候做过的梦,那时候简言刚刚离开婴剑山庄,离他和洛风的婚礼还有一个月。
梦见他和婴莲变成了一个人,一个女子,左眼是蓝色。
简言叫她莲儿,可是简言的两只眼睛竟然都是蓝色的,蓝得纯粹而温柔,不像洛风的眼睛那般妖异。他梦见自己穿着血红色的嫁衣,撑了一把伞在别院的樱花树下等他来娶她。
“莲儿,嫁给我可不能反悔了。给我生个孩子,若是女儿,就叫她洛怜,若是儿子,就取名婴怜。”
婴怜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简言看着他的眼睛,目光直直地射进她的心脏里。她竟无法拒绝。
“好。”梦里的他答应了,洛怜没有阻止。
“怜儿,你不能嫁给他,你是我的,你的回忆和过去都只能有我。”洛怜听到洛风的声音,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哥哥!”洛怜拼命地喊,可是洛风还是没有来。
这个时候,简言不解得望着她,“你究竟是谁?你不是我的莲儿,我的莲儿没有蓝色的眼睛。”
“言哥哥,我叫洛怜。我们没有见过面。”洛怜撑着一把几乎透明的樱花伞,两只眼睛都变成了蓝色。血红的嫁衣映照着月光,樱花漫天飞舞,飞旋起地,好像要把她卷走。
“我要走了,我要去找我的哥哥,他在等我。”
“不要走,我记不清你是谁,可是我不想要你走。你的哥哥他会杀了你。”
“为什么?哥哥他不会杀了我,他爱我。”
“因为他爱你,可是他以为只有他在爱着,杀了你,他就可以不爱你了,不用期待你的回应,不用被你绊住,他可以没有任何牵挂地去得天下,他宁愿不爱你,他宁愿你只是他的棋子。”
洛怜久久得忘了说话,简言好像根本就不认识他了。他左手撑着伞,走过去,伞面上的樱花瓣洒落了一地,堆成小山,好像樱花塚。洛怜拾起简言的一缕青丝,抚摸着那双和自己一样颜色的眼睛。
“言哥哥,你知道吗?我曾痛恨自己是个男儿身,我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是莲儿,这样当初嫁给你的就是我,可是这种自私的想法我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爱过你,我不会容忍我的爱成为别人伤害你的理由。所以我想忘记你。你知道吗?我的哥哥,也有这样一双眼睛。”
洛怜笑笑,脸色却是苍白。
简言还是温柔地看着他,没有再出声,他的身体慢慢地变淡,隐没在月色里。洛怜去抓他的手,可是简言已经消失了。
飘渺之间,似有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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