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医某,失其姓名,自诩仁术过人,祖上曾为太医,医患常以玄虚诓人,浪得虚名。延者日盈于门,而非日晡不到病家,丝毫不顾病者之望眼穿也。每视病开方,辄即完成,神速非常,不论效不效,例奉千钱,否则扭头即去。日暮而归,囊橐尽满,由此大富。或怪其来淹迟,则色然曰:“甫从某王、某公主、某大老爷府宅中来。”一时势位炫赫,著名乡里。
谚曰病不自知,诚固然也。医之内室,迟迟未育,忽忽十余载,依然如初,直无开怀迹象,遂成心病。不得已,阴求于法师,来则以帷幕重围,施以秘术,乃受孕。
某日,看病归,独宿斋中,梦一人,若甚相熟,而不记姓名,持片纸付之曰:“时日至,所负当见还矣。”医取纸反复检视,空无一字,疑惑期间,已失其人所在。惊而寤,听漏声三下,家人叩户报内室生子矣。医顿然毛发森竖,心知子为索债者,即讨债鬼。特未审所负几何。
子幼时尚可爱,稍长,忤逆顽劣异常,视父母如寇仇,看钱财如粪土,日向母索钱百文,出门顷刻即尽,盖嫖赌无度也。积十余年,家渐落,母或稍吝,则怒目裂眦相向,势将用武,挥之以拳。母惧而复给之,不敢面斥,告知于医,医闭目摇首曰:“勿再言,此子使我心胆坠地。”因以当初所梦回告,妻惊曰:“有字之券,或可量力取偿;若无字之券,知负彼几何,宁有穷斯耶?”
是时也,医业已名声不再,镇日门可罗雀,家中一应开销无所出,日渐捉襟见肘。
又十余年,已然家徒四壁,欲炊无米。一夕,复梦其人至,言:“债负已清,可还汝券。”医醒而颇不适,乃以其语告妻,逾二日,其子果坠马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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