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恍惚梦魇
泡沫
第二天黎明，闹钟叮铃铃响起。圣塔安娜睁开惺忪的睡眼，想着昨夜的梦。因为生活中痛苦太多，圣塔安娜自从母亲瘫痪后几乎天天做噩梦，每天早上醒来，她的睡衣都会被冷汗浸透。然而昨天一夜，她睡得格外香甜，梦到了自己变成了一个仙子，看到了那条熙熙攘攘，人流如织而又柳枝成阴，风景优美的商业街，看到了湛蓝的天空，明净的太阳，看到了城市里的人们穿着西装穿行在商务区的高楼间，远处翠绿的山峦间，一只雄鹰展翅飞起。
她挥动羽翼，跟随那只雄鹰来到了不远处的乌山天池，将纤纤玉体浸润在清澈见底的温泉中，泉水温热，湖面上飘着朦胧白雾，透过白雾的阳光很柔和，照射在她身上。那感觉是多么美妙啊！圣塔安娜觉得这场梦是自从母亲瘫痪一来她度过的最快乐的时光，就像自己小时候躺在摇篮里听妈妈讲故事一样，她已经几个月没感受过那种快乐的生活了。可是，一觉醒来，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像破碎的泡沫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又得去面对工地上监工的呵斥与体罚了。但圣塔安娜只好忍住泪水，开始了一天痛苦而煎熬的工作。
要在太平盛世，圣塔安娜绝不会选择在那种地方工作的，因为监工和老板都如此凶狠，让她一见了就会脸色骤然变白，心砰砰直跳。可在当时的世界，有很多人被瘴气感染导致发狂或者死去，并且瘴气很容易从一个人传至另一个人。自从城市沦陷之后，无数的企业倒闭破产，大多都是因为瘴气侵染员工所致。尽管圣塔安娜的公司有很多凶恶的人，但所幸的是那家公司地处偏远的郊区，因此公司的人都没有被瘴气感染。如果圣塔安娜迁移到别的地方上班，也许遭遇比在这里还要不幸。因此她只得忍辱负重，暂时留在这家公司。
就这样，圣塔安娜一天天重复着痛苦而又漫长的生活，做最脏，最累的活，有泪也只往心里咽。她是个懂事的孩子，从不愿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每天的状况，她害怕若是母亲知道了，肯定会非常痛苦。后来邻居们偶然知道了，也上门讨要过说法，但每次得到的都是蛮横无理的回应，甚至还好几次惹上官司。大家都对这群不讲道理的恶棍们恨之入骨，可是他们也知道，在一个离乱的社会里，人人劳苦奔波，连温饱都维持不了，又有什么公正可言呢？
因此他们所能做的只有在他们中午下班回家的那一小会儿多去矿场陪陪她，在上班的间隙也多去看望她，公司不允许外来人进入，他们就隔着矿地周围黑色的铁栅栏，向里面探着头张望。每天圣塔安娜熬过一个上午的痛苦和委屈后，到了中午却常常不能回家，但在这时看到邻居家长们和自己的伙伴们站在外面，一双双充满爱怜的眼睛注视着自己，心里的痛苦也会减轻很多。大多数时候圣塔安娜会主动到栅栏旁边，接过他们送来的午饭，彼此诉说一阵，然后匆匆分别。可是这毕竟不是解决根本问题的办法。虽然圣塔安娜很渴望有朝一日能够摆脱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但终于有一天，悲剧发生了。
噩梦
一天夜里，圣塔安娜下班回家，照往常一样，路过那条破旧不堪的商业街。此时已是深夜时分，路上除了圣塔安娜外一个行人也没有，四周黑漆漆，空荡荡的，寂静得有点诡异。圣塔安娜不知为何感到有点害怕，柴房里和屋顶上乌鸦和夜猫的叫声不时响起，深夜的寂静使得回声特别大，它们顺着夜风传播出很远，久久在圣塔安娜耳边回荡震颤着，听起来就像人被挠痒时发出的咯咯笑声。黑夜中的城市显得格外阴森可怖。忽然，圣塔安娜看到前面好像有人，心里很好奇:“这么晚了这人怎么还在街上瞎逛？”街道上黑灯瞎火，那个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并没有注意到圣塔安娜走过他身边。
黑夜的空气无比凝重，没有一丝光亮，圣塔安娜也看不出那人长着什么模样。她试着向那个人叫了一声，那人也没有回答她，依旧像石头一样岿然不动地立在原地。黑暗中回声一直在震颤，圣塔安娜只听到耳边渐渐模糊的“咯咯咯……”笑声一般的回音。冷风在街道上吹起，圣塔安娜身上汗毛不由自主竖起，臂上起了鸡皮疙瘩。她感到很害怕，就想要与那人聊几句话以消消内心的不安。她一步一步接近，然而这个陌生的家伙一直毫无反应。
直到她距离那个人只有两步之遥时，那个人突然转过头来，圣塔安娜心口窝不由得剧烈震颤了一下，仔细一看，一下子被吓得呆住了。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家伙呀！一个披着由恶心的绿色粘液组成的散乱头发，身体铁青一般的绿，脸上横纹密布爬满青虫，紫黑色的手上生长着匕首一般尖锐指甲的魔鬼！“妈呀！”圣塔安娜吓得一下子跌倒在地，面如土色，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场面。那怪物双眼发出荧荧绿光，张开血盆大口，紫黑的手掌化为一团飘着的泡沫伸向圣塔安娜。
圣塔安娜双手捂住眼睛，飞快爬起身，拔腿就跑。怪物紧跟着大吼着追了上来。由于过度的惊吓，圣塔安娜跑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把怪物甩开了一段距离，而且越甩越远。她极速狂奔着，听着耳边怪物的吼声逐渐减小，半小时后就什么也听不到了。圣塔安娜回头一望，后面空空荡荡，怪物并没有紧跟着她。她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等怪事，想要先回到家再想。
但就当她转过头来的时候，眼睛好像被什么东西遮住了，一会儿屏障渐渐消失，圣塔安娜眼睛的轮廓里渐渐浮现出一个全身发出白光，身披白色斗篷，只有上半身没有下体，面部白乎乎没有五官的巫师。“哎呀！”她吓得翻了个白眼，失去重心跌倒在地，手和脚都已经抖得像筛糠一样，全然不听大脑的使唤了。那巫师将背后的一只持着白光剑的手伸了出来，对着圣塔安娜的喉咙刺去，圣塔安娜双手捂住眼睛跳向路边，才没有被刺到，剑砍在了路边的电线柱上，激起一团白火花。
强烈的震颤使得圣塔安娜脑袋“嗡嗡”响着，她瞬间觉得头痛难忍，眼界分裂成碎块，让她眩晕了几秒钟。但她不敢停顿，赶紧朝相反的方向跑去，汗流浃背地又跑了一阵。不一会儿她忽然停住了，意识到自己再这样跑下去迟早会撞上那个绿色的怪物。然而她更清楚，如果待在原地，便更是死路一条，如果巫师驾着白光追来，一定会用剑将自己剁成肉泥。正当进退两难的时候，圣塔安娜突然被脚下一件硬物绊了一下，她走近蹲下一看，原来是一块石板，于是将它推开，竟然发现石板下藏着一条干爽的下水道。她赶紧钻了进去，并推动下水道口的石板将其封住。
她在里面躲了好久，一直都在听外面的动静。然而，除了嗖嗖的风声外，再无其他声音了。圣塔安娜却越想越觉得奇怪，毕竟自己每次上下班的时候都没发现沿途有这样一处石板道口，心里很奇怪自己是否还在原先回家的那条路上。街道如此黑暗，如果不在原来的道上，那么迷路的圣塔安娜绝不可能在天亮前找到回家的路。圣塔安娜更感到担忧，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在乌县城内，甚至怀疑是否还在人间，也许她在不知不觉中穿越了时空隧道遇上了暗崖的鬼火兵，而碰见他们的人最终都会变成怪物……
她越想越觉得害怕，急切地想到外面探一探情况。于是，她从下面爬了上来。四周如浓墨一般漆黑，街上空空荡荡，鸦鸣早已听不到了。此时的圣塔安娜早已吓破了胆，这样寂静空荡的大街，伸手不见五指，使她甚至觉得比刚才看见怪物的那一刻更害怕。她越来越觉得鸦鸣的消失是一个不太正常的征兆。尽管周围什么也没有，但仿佛每一幢房屋的后面都藏着一只可怕的怪兽，随时可能将圣塔安娜吞掉。而四周呜呜的风声，听起来就像是鬼哭狼嚎，格外瘆人。圣塔安娜只好踱着步子给自己壮胆，可是等了很久，周围始终一片寂静。
她放开胆子分别走回了原先怪物出现的两个地方，发现绿魔鬼和白衣人都不见了。可是圣塔安娜心里却变得更忐忑不安，城市如此大，她无法预料那两个怪物在哪个角落埋伏好等着她去送命。她想要回家，告诉妈妈，召集所有的邻居一起商议办法，可是，身边岔路很多，无论走哪条圣塔安娜都觉得不安全，要是在半路突然撞见那两个怪物就完蛋了。漆黑的路口中，圣塔安娜颤抖着站了两三个小时，心情才稍稍有所平复，心里的杂念也逐渐消除了大半。虽然还是害怕得很，但她决定顺着原路往家走。
没走多远圣塔安娜感觉又有些不对劲，仔细看了看周围圣塔安娜发现这一带的路很陌生，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慌乱跑错了方向，来到了一处从来没有到过的街区。她只好忍着疲惫，试图搜索记忆寻找回家的路线。曲曲折折走了很远的路，圣塔安娜终于摸索出了回家的大致方向，她试着一直沿着路线往前走，发现道路越来越熟悉，就这样熬了几个小时，终于回到了每天下班时经过的那条路，最后，她找到了自家的小木屋。
进屋后，圣塔安娜用手拭去额头上的冷汗，摸着黑走到木椅上坐了一会儿恢复体力。由于刚才的惊吓，她早已感觉全身酥软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屋子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窗外的冷风不时吹动着门扇，发出阵阵响声，回荡在大街上。休息了一阵子后，圣塔安娜从木椅上起身，慢慢走到灶台前，擦了一根火柴点亮油灯，从厨房里拿了一只大碗，借着微弱的灯光给母亲倒了开水泡好了药。
正当她将暖壶里最后一滴开水倒进碗里的时候，碗里的药水突然变得很浑浊，表面上泛起了一层泡沫，并自动地在碗里打转起来形成一个漩涡。圣塔安娜吃了一惊，仔细地盯着碗里的药水。泡沫越来越多，不一会儿碗口尽被红棕色的泡沫覆盖。突然，一只黑如墨汁的手掌从泡沫下面伸出，朝圣塔安娜脸部抓去。圣塔安娜大惊，药碗从她的指间滑落跌到桌子上，泛着泡沫的药水全部洒出，流得满桌都是。
圣塔安娜眼睛直直地盯着桌子上的药碗，然而药碗在倾倒之后滚了几圈就一动不动了。药水顺着桌沿流下，滴在圣塔安娜的布鞋上。她站着等了很久，药水流下溅起的声音渐渐停止，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动静，整个屋子又变得死寂一片。圣塔安娜轻轻抚了抚胸口，好长时间心情才平复下来。她拿起大碗仔细查看着，发现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接着圣塔安娜又提着油灯认真查看了洒出的药水，并将桌上桌下都搜了个遍，亦没有找到有什么异样的东西。“可能是我今天太累了，出现幻觉了吧？”她一边想着，一边把桌上和地上的药水擦干净，拿起另一只暖壶重新给母亲泡好了药，然后轻轻走到床前。
“妈妈，来喝药了。”圣塔安娜端着盛着汤药的瓷碗说。床上那人一动也不动，圣塔安娜左手拿瓷碗，右手提着油灯，好让妈妈看清自己。但母亲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从床上坐起接着自己的药碗，而是一直纹丝不动地躺着。圣塔安娜又叫了几遍，她依旧不回答，脸色苍白。“妈妈，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圣塔安娜慢慢爬上床，提着油灯仔细察看母亲。火光照到了床上那人的后背上。然而，当那人翻过身来的时候，圣塔安娜看到了一幅更可怕的场景:那不是母亲，而是一个满脸皱纹，脸上全是尖刺，头发散乱得像田里的荆棘，瞪着血红眼睛的鬼婆！圣塔安娜吓得眼睛都直了，手中的瓷碗落到地上，摔成碎片。
“完了，看来我真的已经不在人间了。我来到了与现实世界对称的另一片时空，这里的环境与现实的相似，但每一个生命体都变成了可怕的异形。难道，刚才我在街上的时候就已经死去了吗？之后在另外一个世界里的强大能量中发生了变异，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怪物？”圣塔安娜绝望地想着，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个卧着的鬼婆上，心想它会不会把自己吃掉。忽然，鬼婆的枯骨手掌稍微动了一下，紧接着突然从床上跃起，从枕头边抓起一把青黑色的鬼头刀，举起来就朝圣塔安娜头上劈去……
“啊！”……屋子里发出半声凄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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