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我不可能认识你！我已经死了两千多年了，没有人能活这么久，本君又怎会认识你这妖物！”他神色紧张，虽然他那张略显虚幻的幽蓝色的脸上很难看清。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已经死了两千年了，但是，他的灵魂并没有踏上黄泉轮回之路，而是只能在尘世游荡。他求索了千年，却无从得解，若不是看到了林夕的寻梦蝶让他觉得自己能找到答案，他是怎么也不会甘心犯险的。
“你果然是忘记了，白起；还记得苏代吗？”林夕气定神闲地问他。
“苏代……苏代……苏代！”他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双手抱着头，尽管已经只是一道灵魂，但是脑海中还是传来了炸裂般的疼痛；往事渐渐复苏，在他活着的时候，在他还是战神白起的时候；对了，他是白起！堂堂大秦战神！“我是战神……我从未输，那……我是怎么死的？不是战败，不是战败！我生平未逢一败，是苏代！是他在昭王陛下面前危言耸听，污我清白。你与苏代是何关系？”他满脸杀气，怒视着林夕，因为剧痛和激动扭曲在一起的五官看上去就像是一头野兽。
“苏代是我两千年前的名字。”林夕完全无视了他的暴怒和痛苦，抬手提起巴掌大小的紫砂壶，又给自己沏了一杯茶。“真是怀念啊，那段纵横捭阖的谋略生涯。”他吹了吹杯中腾起的的热气，就像是吹去了他那些经历过的匆匆岁月。对拥有近乎无限生命的他来说，一个人一生的寿命实在太过短暂，就像是这阵热气，飘忽一下就消失了。
“你这谗言惑主的小人。”白起不由分说，手中不知何时握着一杆长戟向他挥来。
“当——”白起意料之内的枭首的手感并没有出现，而是响起了一阵金铁交鸣之声，破天戟发出一阵颤鸣，震得他虎口一阵发麻。其实，作为魂体，作为一道魂体，他并不会感到疼痛，只是虎口处确实是因为那撞击而不再凝实。
他定睛一看，林曦的手中也握着一根铜戟，戟杆已经泛起了一层微微铜绿，但是戟刃却闪着白色的寒芒，锋锐如初。林夕就坐在那里，左手持戟，右手握着小盏，依旧是那般清闲模样。
“你究竟是谁？普通妖类可没你这能耐。”白起收回他的破天戟，横在身后，尽管明知不敌，但他还是高昂着头颅，不肯屈服半分。
“两千年的岁月还是洗不掉你身上的杀气，不愧是大秦猛虎；不负人屠威名啊，将军。”林夕放下小盏，站起身来，杯中茶已饮尽，两叶茶交缠着躺在杯底。“你知道这杆铜戟的来历吗？”他把铜戟斜在身前，注视着寒刃问白起。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显然是对林夕的话不感兴趣，能如此轻松就挡下他的破天戟，除了林夕的深不可测之外，这杆戟显然也不是什么俗物。虽说他身为一员武将，难免对神兵利器颇有神往，单就拿他的破天戟来说，当时也是历经了不少波折才拿到的，几乎陪伴了他整个戎马生涯。但是现在，他对林夕更感兴趣，当年他也曾手刃妖物，但是那些东西和林夕是绝对不能比的。
“莫急，两千年都等过来了，还在乎这点时间吗？”林夕又一次无视了他，虽然白起对于他的这等怠慢心中颇为恼怒；但是正如林夕所说的，这点时间他还是可以等的，而且，为了得到答案，他也不介意多听些废话。
“这杆虎头盘龙戟原本是属于一个叫籍的年轻人，他和你很像，一样的勇武，一样的暴戾；若是早生几十年，你们或许能在同一个战场上争雄了。不过，你们两人之间确实是有些渊源，你一生征战，为大秦横扫六合开疆拓土，为大秦的帝业奠定了基石；而他也是戎马一生，颠覆了暴秦。“
“你说什么？区区几十年，我死后几十年大秦就亡了?"白起情绪激动，没想到自己为大秦打下的江山，只不过是经过了几十年，就这么覆灭在历史中了。
“没错，对于现在的你来说不过是一瞬而已。秦昭襄王虽然没什么作为，但是他的曾孙嬴政却有着上好的帝王之资。凭借着前人的积累，他一鼓作气统一了六国，大秦的野心在他的手上得以实现。若是你能活到那时候，想必能真正做到死而无憾吧。”林夕的嘴角显现出了戏谑的微笑。“不过，尽管当时的大秦威震四海，却也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已，几代人的积累不过是换来了 一世而终的短命王朝。讽刺的是，它亡在了楚国人手上，记得当时有句话叫作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不觉得这是你坑杀四十万楚军的报应吗？”
“要说报应，大王听信你的妖言赐我死罪就不是报应吗？”白起冷言以对，两千年的时间洗不去的不仅是他的杀气，还有他的怨愤。他为大秦鞍前马后一辈子，不过是心自傲了些，就被怀疑有不臣之心，七十余次战功竟比不上说客的一番说辞，而昭王竟然就真的一纸诏书将他赐死与杜邮，用印时毫不犹疑。
“这等报应倒还真是轻松，看来你还是没想明白。”林夕摇摇头，满脸的失望。他本以为这位谋而后定的名将能想明白，没想到他竟然只是将昭王赐死归咎于一个说客。若不是他自己功高盖主，目空一切导致了将相失和，秦昭王也不至于借上党一事测试他，若是他能够收敛些，连降二十级，贬为士卒就已经是他最好的结局了。
“不论何种，这些都已经过去了。就算大秦彼时不忘，也终会有落幕的一天。”白起的灵魂找回生前记忆时已经是汉朝了，期间他曾陷于蒙昧，无知无觉；他见识了大汉天威，也目睹了大唐的兴盛，还有元朝、大清；这些王朝都曾强如大秦，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都难免衰败灭亡的命运，强盛如斯，也不多一百年励精图治，二百年盛世大观，二百年苟延残喘尔。
“该回到正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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