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这本小说,仿佛有梗在喉。因为它讲述的是残酷大背景可怜孩子们的生活。灵巧可爱天真活泼的年纪,却笼罩在了法西斯的阴影之下。他们卑微而又坚强的生存着。小说非常细致的还原了场景,一草一木一摆设,也非常细致的客户了人物,一惊一叹一忐忑。读者能感受到灰暗的画面感,以及体会到紧张的气息。
不多说,体会一下原文吧。
(原创翻译)那些我们看不到的光-节选译文:
章节 赫尔.西德勒
宵禁之后传来了一阵敲门声。维尔纳和尤塔以及其他六个孩子正坐在长长的木头桌前做作业。埃琳娜夫人在进门之前把她的党派徽章别在了领口上。
一名腰上别着枪套、左臂戴着万卍字符的准下士从雨中踏了进来。低低天花板的屋子里,这个男人显得格外高。维尔纳马上想到了他藏在自己小床下、木质急救箱里的短波收音机。他想,“完了,他们知道了”。
准下士四处环视了一下屋子,煤炉、晾着的衣服、还有瘦小的孩子们眼里透出的卑微以及敌意。他配戴着黑色手枪,似乎屋子里所有的光都聚到枪那里。
维尔纳冒险偷偷看了他姐姐一眼。而她的目光始终盯着这位访客。准下士从会客厅的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那是一本关于会说话的火车的儿童书,他草草翻了一下随手扔掉。他说了些什么,不过维尔纳没有听到。
埃琳娜夫人将双手叠在一起,放到围裙上,维尔纳注意到她这么做是为了防止双手颤抖。“维尔纳,”她用低沉、梦呓般的语气叫他,而目光也一直也没离开准下士,“这位先生说他有一个收音机是用来……”
“拿上你的工具跟我来,”那个男人说。
出去后,维尔纳只回头看了一眼,尤塔从客厅的玻璃望出去,她的额头贴在了玻璃上。因为有点背光,而且离的有点远,维尔纳无法读懂她的意思。之后,大雨模糊了她。
维尔纳的身高只有这名准下士的一半,因此人家走一步,他就得跟两步。他沿着曾经的公司建筑走,路过有士兵把守的煤矿长官居所。灯下斜风细雨。只有碰到了很少几个人,他们经过时给准下士留出了宽宽的空间。
维尔纳身处险境。每一次心跳他都有逃跑的想法。
他们来到了殖民地这所超级大房子的门前,这幢房子他远远的看过几千次,但是从来没离的如此近。一面巨大的、被雨水浸湿的深红旗帜挂在楼上的窗口。
准下士轻轻敲了敲高耸的门。一个穿着高腰裙子的女佣接过他们的大衣,熟练的拍掉上面的雨水,挂在了有铜底座的衣架上。厨房传来了蛋糕的香味。
准下士让维尔纳进了一间卧室,一位头戴三朵新鲜雏菊,脸颊显瘦的女人坐在椅子上翻着杂志。“两只湿漉漉的鸭子”,她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继续低头看杂志,也没请他们坐下来。
一块红色的厚毯子盖到了他穿着粗革皮鞋的脚背上,桌子上面的吊灯里亮着一只电灯泡,壁纸上是交错着的玫瑰。壁炉里的火在闷烧着。四面墙上都挂着裱好的锡版照相法照片,照片中的祖宗们容光焕发。难道这就是姐姐从外国电台中听到的他们关押男孩的地方?那个女人一篇接一篇的翻杂志。她的指甲油是亮粉色的。
一个穿着雪白衬衫的男人从楼梯上下来。“天哪,他太小了,不是吗?”他对准下士说。“你就是那个出名的收音机修理工?”这个男人的黑头发像是涂在脑瓜子上的。“鲁道夫.西德勒,”他说。他用手在准下士的下巴前摇了摇,示意他出去。
维尔纳深吸一口气。赫尔.西德勒扣起了他的手铐,站在在烟雾缭绕的镜子前检查了下他自己。他的眼睛有着深邃的蓝色。 "嗯,你不是个油嘴滑舌的男孩吧?这就是那台坏了的设备。"他指向旁边屋子里的一台巨大的美国菲利电器。“已经有两个人看过了。然后我们就听说到了你。值得一试?对吧?她……”他用下巴指了下那个女人,“听到工程进展,她都绝望了。当然,新的公告对她来说也一样绝望。”
他这么说是为了让维尔纳明白这个女人其实并不想听新的公告。她没有抬头。赫尔.西德微微一笑,好像在说:我跟你,孩子,我们都知道历史需要过程,不是吗?他的牙很小。“慢慢来”。
维尔纳蹲在设备前面,想平复一下紧张的心情。他打开开关,等待管线预热,他将轮盘小心转到最低波段,从右至左。他又把把手转向右边。什么反应都没有。
这是他动过的最好的收音机设备:上面有一个有斜面的控制仪表盘,磁调谐系统,而且像冰箱那么大。十管,全波,超外差式接收,还有着不可思议的圆模雕刻造型以及两个声道的胡桃木机柜。它有短波,宽频,一个大的衰减器,这个东西比孤儿院里所有的东西加起来都值钱。如果想听,赫尔.西德勒可以听到非洲的电台。
绿色和红色线装的书靠墙摆着。那个准下士已经离开了。在另外一个屋子里,赫尔.西德勒现在微弱的灯光下,接听着一个黑色的电话。
他们并没有逮捕他。他们只想让他修修这个收音机。
维尔纳旋开后盖,望向里面。所有的管线完好无损,看起来什么都没缺。“好吧,”他自言自语,“想一想啊”。他盘腿坐下,检查了一下回路。男人,女人,书以及大雨这些东西都渐渐被忽略,眼前只有这个无线电以及一大堆电线。他试着想像电子跳转的路径,信号电路就像穿过拥挤城市的路,RF信号从这里来,穿过栅格增强器,到达不同的接收器,再到转换线圈……
他看到了。有一根电阻线有两处断裂。维尔纳从设备的上端望过去:他的左边,那个女人还在看着杂志;他的右边,赫尔.西德勒正在讲电话。时不时的,赫尔.西德勒用他的大拇指和食指把他笔挺的裤缝折的更有型。
之前那两个人难道都看不到这么简单的故障?这个发现就像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太容易了!维尔纳重绕了电阻路径,切断了电线,接到了收音机上。当他重新打开开关的时候,他有一点点希望炉火能溅到收音机上。然而,烟熏般的杂音从萨克斯管中穿了出来。
那个女人把杂志放到桌上,十指不自觉的放在脸颊上。维尔纳从收音机的后面爬出来。那一刻,他特别的得意洋洋。
"他想了一下就修好了,"那个女人惊呼。赫尔.西德勒捂住听筒看了过去。“他坐在那就像一只小老鼠,想了一会,半分钟就修好了!”她兴奋的抖动着她漂亮的指甲,发出小孩子一般的笑声。
赫尔.西德勒挂断了电话。这个女人穿过起居室,蹲在收音机前,她光着脚,短裙边缘下露出白皙光滑的小腿。她摇动着把手。先是一阵噼啪声,然后传来流畅而愉快的音乐。收音机传出来了生动活波而饱满的声音,维尔纳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
“哇哦!”她又忍不住笑起来。
维尔纳开始收拾他的工具。赫尔.西德勒现在收音机前,忍不住想拍他的脑袋。“干的漂亮,”他说。他搂着维尔纳来到餐桌前,让女佣拿来蛋糕。很快,就端上来一个简洁的白色盘子,上面放着四块楔形的蛋糕。每一块都盖着糖果店里的糖,上面还有有一层厚厚的打发的奶油。维尔纳咧了咧嘴。赫尔.西德勒笑了笑。“我知道,奶油是被禁止的,不过,”他把食指放在嘴前,“总有绕开禁令的办法。吃吧”
维尔纳拿了一块。糖粉挂在了他的小脸上。在另一间屋子那个女人摇了转盘,布道的声音传了出来。她听了一会,赞口不绝,光脚跪着。锡版照片中严峻的脸让人不敢直视。
维尔纳吃了一块,接着又吃了一块,然后是第三块。赫尔.西德勒头微微扬起,愉快的看着,并想着什么事。”你是真检查了吧?你的头发怎么了?像是遭受了什么打击一样。你父亲是谁?“
维尔纳摇摇头。
“哦,对,你住在孤儿院。我这脑子。再上些蛋糕,多放一些奶油,快点。”
那个女人又在鼓掌。维尔纳的胃发出咕噜噜的声响。他感觉那个男人正在盯着他。
“人们总说一定不会有好的职位了,不过我不是有了么,”赫尔.西德勒说。他们又说:“你为什么不去柏林?或者法国?为什么不去前线做长官,关注前线推进,离开这一切?”他在窗前摆了摆手,“煤渣?我告诉他们我处在中心位置,燃料和铁就是从这来的。这里是这个城市的炼钢炉。”
维尔纳清了清嗓子。“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和平。”他逐字逐句的说,这句话是他和尤塔从德意志电台三天前听到的。“为了整个世界”。
赫尔.西德勒大笑。再一次,维尔纳看到了他的牙又多又小。
“你知道历史给我们上的最重要的一课是什么?是胜利者讲述的历史。这才是深刻的一课。赢者书写历史。我们做的一切是为了我们自身的利益。我们当然会这么做。告诉我哪个人或者哪个民族不为自己。能欺骗大众只不过利用了大众心向往之的事情。”
只剩最后一块蛋糕了。 收音机继续乌拉乌拉,那个女人笑个不停,这时赫尔.西德勒的眼神看起来有些空无,维尔纳很肯定,就像他的邻居们,就像他们的守卫,那一张张焦虑的脸,这些脸习惯了看着他们的所爱每天早晨消失在矿井下。他的脸干净而又坚定;他是那种对自己的权威非常自信的男人。五码远之外,涂着指甲油和小腿光洁的女人还陶醉在维尔纳的杰作中,好像她来自外星球。仿佛她站在大菲尔科前驻足不前。“
“工具用的很好,”赫尔.西德勒说。"聪明过人。有专门适合你这样聪明孩子待的地方。海斯迈尔普通学校。是最好的学校。也教机械科学。解码,火箭推进器,都是最领先的。"
维尔纳此刻不知道目光该停在哪。“我们没钱上”。
“这就是这些机构的精华所在。他们想要工作的学生、劳动力。不是那些有了标签的男孩,”赫尔.西德勒皱了皱眉,“比如中产阶级的垃圾,戏子什么的。他们需要工业方面的男孩。超常的男孩。”
“好的,先生。”
“超常的,”他重复说,点了点头,似乎在自言自语。他吹了下口哨,刚才那个准下士又回来了,手里拿着头盔。这个士兵扫了一眼桌上的蛋糕,赶紧看别的地方。“这儿是埃森市的入伍应征处,”赫尔.西德勒正说着。”我给你写一封信。你拿着这个。”他递给维尔纳七十五马克,维尔纳赶紧把钱装到口袋里。
那个准下士笑了起来。”就像会烫着他的手一样。“
赫尔.西德勒没有理会。”我会给海斯玛耶寄封信,“他又说了一遍。”双赢的事。我们为了整个世界,嗯?“他眨了眨眼。接着,准下士给维尔纳一张通行令,指了下出去的方向。
维尔纳在回家的路上都感觉不到下雨,她他试着消化这件大事。九只鹭像花一样站在长着可可植物的河道边。穿过幽暗,一艘驳船发出放逐的号角声,煤车发出来回滚动的声音,起重机发出有规律的撞击声。
在孤儿院,所有小孩都被放到床上。埃琳娜夫人坐在门口,她的膝盖前堆着小山一样要洗的袜子,脚边还放着一瓶厨房里的雪莉酒。她后面的桌子旁,尤塔目光如炬的盯着维尔纳。
埃琳娜夫人问,“他到底想要什么?”
“他只想让我修一个收音机”。
“没有其他事了?”
“没有其他事了。”
“他们问你问题了吗?关于你的?或者是关于孤儿院的?”
“没有,埃琳娜夫人。”
埃琳娜夫人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她这两个小时都没出过气一样。“感谢上帝(法语)。”她的两只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你现在可以上床睡觉了,尤塔,”她说。
尤塔仍然有些犹豫。
“我修好了收音机,”维尔纳说。
“好孩子,维尔纳。”埃琳娜夫人喝了一大口雪莉酒,闭上了眼睛,脑袋向后一扬。“我们给你留了晚饭,”尤塔走向楼梯,眼神里仍闪着不确定。
在厨房里,所有东西都看着脏兮兮乱糟糟的。埃琳娜拿出了一个盘子,里面放着一个切成两半的煮土豆。
“谢谢,”维尔纳说。他嘴里仍残留着蛋糕的香味。祖父钟里的大钟摆一刻不停的摇摆着。蛋糕,打发的奶油,厚厚的糖霜,粉色的指甲以及鲁道夫.西德勒的长袖,这些感官在维尔纳脑子里不停的轮流播放。他想起了那天拖着尤塔去露天矿采场,他们的爸爸就是在那消失的,一夜又一夜过去了,仿佛他们的爸爸还能坐升降机回来。
光,电,乙醚。空间,时间,质量。海因里希.赫兹的《机械原理》。海斯迈尔的著名学校。“解码,火箭推进器,都是最领先的。"
“睁开你的眼睛”,法国电台里总这么说,“在你的双眼永远闭上之前,看看你能做些什么。”
“维尔纳?”
“在,夫人?”
“你不饿吗?”
埃琳娜夫人:是除了他妈妈外他遇到的最亲他的人。维尔纳吃着,尽管他并不饿。然后他交给她七十五马克,她看到这些钱眼睛亮了一下,又递回去五马克给他。
上楼后,维尔纳听到埃琳娜夫人上完厕所,爬上床,房子又变得一片寂静,维尔纳开始从一数到一百。然后他从他的小床上爬起来,从急救箱里拿出了那个小的短波收音机,这个收音机已经六年了,上面满是他修理的痕迹,更换电线以及一个新的螺线管,环绕着调谐线圈还有尤塔的记号。他把收音机带到房子外面的小道上,用砖头砸碎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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