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耀

      大年初一，一个上午都是微信拜年的叮咚声。先把自己昨晚欠回的祝福回复掉，第一时间就赶紧给我一直非常敬重的老领导发去了祝福：给您拜年啦！在您的领导下奋斗的日子真美好……每次，我给老领导发微信，都舍不得用套话，甚至都不舍得复制别人现成的祝福语。我想说的，都从自己的心里流淌出来，说的都是我的心里话。

      因为在我跌跌撞撞摸爬滚打的职业关键阶段，他没有简单拒绝我当时提出的、现在想来都很幼稚的请求，反而很耐心地点拨着我。庄稼在抽穗拔节的时候都必须经历破土的阵痛，我那时一心一意只想着自己的痛，只想着赶快有人帮我把身上的土挖掉、挪开，只想着自己长得快一些。老领导并没有对我的唐突哂之一笑，他这样的位置，还能对我这么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用我当时能理解的方式和语言关照着我激烈、混沌的情绪，后来我做思想工作时的很多方式方法都得益于那年老领导给予我的温暖。只可惜，我当时还不能完全领会。当时我只是没来由的相信他，不是溺水之人双手乱舞揪住稻草的相信，而是多年在老领导麾下工作对他人格的相信。

      作为当时教育战线非常有影响力的领导，他特别强调实事求是，非常务实。当时我只是一只小小鸟，豪情万丈地想要飞高高，我使尽浑身解数努力着，把握住每一次能起飞的机会。可我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让我身后更多的小小小鸟能飞向更广阔的天地。我不惧摔打，在比我大很多的大鸟面前也冲锋在前、笨拙却真挚地展示着自己一天天丰满的羽毛。在这个过程中，老领导鼓励呵护着很多和我一样的小小鸟，在他的带领下，那片天空呈现出万类霜天竞自由的澎湃活力。老领导发自内心支持着我们这群年轻人奋发有为，他对我们大家的支持和关爱体现在一件件“小事”上，包括我们的个人成长在内的件件“小事”都放在了他的心上。记得当初我负责的一个项目要接受全国专家组的实地评审，当时刚刚出院的老领导第一时间就赶过来给我助阵加油。他对工作的严格要求、精益求精、不拘一格和言传身教让我们不仅飞得高，更要飞得正飞得稳，堂堂正正稳扎稳打。他经常说，教育工作是良心活，能改变几代人的命运，来不得半点虚假和急功近利。这些，都对刚刚振翅欲飞的我来说至关重要，道和术，一定要把“正道”放在所有的“术”前面，初心永远不能遗忘。

      后来，我转换了赛道，和老领导的联系就少了。还因为当时我不太懂，以为自己辜负了老领导对我的期望，近乡情怯吧，我也不敢主动去向他汇报。可我心里很明白，他在关心关注着我，他在力所能及的地方一直在笑着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为我加油。很多年过去了，我除了每个新年给老领导发短信问候外，一直没敢向他汇报我这么多年的蹉跎。直到当一位年轻人也像当年的我一样对我提出了很相似的请求，我看着对面那张焦灼充满期待的脸庞，顿时感受到了十几年前老领导的心情。至今我都记得我心砰砰砰跳着，手心微汗，我试图复刻老领导当年对我说的话，那些话在我心里已经默默回味、鼓舞了这么多年。等我仿佛肌肉记忆一样说出口，并且还想添加一些自由发挥的内容，我却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老领导当年的话更有同理心，句句妥帖。长江后浪推前浪，只有一批批的后浪奔涌向前，才有奔流到海不复回的一往无前和前赴后继。那天，当那个年轻人焦灼着来，舒心地走后，我一个人坐了很久很久。人啊，对所有命运中遇到的点亮你、给你撑一把伞的人，往往是后知后觉的。斯人若彩虹啊！或许老领导并不知道当年自己的几句话就曾深深温暖过一个年轻人陷入迷境的心，鼓励了我依然选择相信。

      所以啊，我才义无反顾地做了很多很多我岗位职责之外的事。我想把自己被点亮后一直燃烧至今的火炬亲手传递给更多的人，我想把更多的伞在雨天送给那些需要被呵护的人，我更想用他们能理解的方式笑意嫣然地陪他们爬一段陡坡。当我的心终于可以平静下来时，我迫不及待地向老领导报告。他的回复我永远难忘：我是从来不在网络投票的人，但上次你参评投票，看到你的名字，破例为你投票。可见我对你的印象，十年以后依然。

      当时我正元旦值班走在校园的路上，看到老领导回复的那一刻，如果那天人声鼎沸，肯定能看到一个笑着泪崩的傻子，穿着高跟鞋迎风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