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三.
“裕……裕清哥?”灵音一怔之下,眼中满溢喜悦的光芒。
三芩见灵音神情欣喜,心中却不禁一酸,道:“环儿,让你受苦了。”
灵音摇了摇头,正欲说“你来了便好”,蓦地心念电闪,目光涩然黯淡,道:“裕清哥,你不该救我的。”
一听此言,三芩恍有所觉地抬头,却见妙观师太便在眼前,不禁打了个寒战。方才妙观师太逼灵音以实相答时,三芩虽欲挺身,却如中了定身法咒一般,迟迟难以站出,直待灵音身处千钧一发之境,三芩才终于无所顾忌,“虽妙观师太吾往矣”。然三芩之勇乃一时之勇,情势稍有和缓,其勇便急转直下,胆怯之意又卷土重来。
只见妙观师太面色严厉,道:“灵音,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灵音心中雪亮,明白“裕清哥”挺身救己时,师父本可出手阻拦,之所以视而不见,一来顾念师徒之情,二来令二人你救我喜中流露深情,如此一来,自己便不肯承认也无济于事了。言念及此,灵音又即拜伏道:“师父,弟子修持不坚,不但破了淫戒,且讳隐己过,即是师父亲口问起,仍是顶撞不认,弟子罪不可恕,请师父重重责罚。”心想及早认过,师父或许会大发慈悲,饶过“裕清哥”的性命。
不料妙观师太冷笑一声,道:“灵音,你身犯重戒,为师自会严惩,可那无耻勾引之徒,为师却也不会放过。”灵音与三芩有何交结,灵音便不承认,妙观师太亦心如明镜,然灵音倔强不认,妙观师太终究没有二人私结孽情的证据,三芩于她派有恩,毫无证据之下自不能轻易手刃。此下事实确凿,妙观师太便是杀了三芩,也不违情理了。
此言一出,灵音脸色惨白,当即求情道:“师父,种种罪过,全因弟子执迷不悟,请您放过……”
妙观师太叹了口气,道:“灵音,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为此人求情?方才我责问你时,此人可为你说过一句话?不过是尚存一丝良心,紧要关头救你一命罢了。”
灵音泪水盈眶道:“千错万错,全是弟子一人的错,请您看在弟子十几年来的忠心服侍上,饶了裕清哥一命吧!”
“你!”妙观师太气得直指灵音的鼻尖,“你这孽徒!”霍地拔剑而出,然拔剑之际,眼看到灵音凄然恳求的神情,心下又生怜意。一时之间,妙观师太怒气难收,又不忍剑伤灵音,当下怒目转向三芩:“都是你这贼小子!”猛剑向三芩斫去。
妙观师太盛威之下,三芩哪还有反抗之意?只吓得魂不守舍,紧闭双眼。灵音“啊”的一声惊呼,也吓得不敢睁目。忽听得铮的一响,似是两剑相撞之声,二人发觉有变,同时睁开双眼,却见一人长袖飘飘,接下了妙观师太的长剑,正是望初来救。
一百二十四.
自望初接下这一剑,两剑便如黏上了一般,只见得两剑相格,一时难分瑜亮。
妙观师太奇道:“少侠竟有如此内力修为。”
“得罪师太了。”望初一壁赔罪,一壁承着妙观师太剑上的巨力。
“当真后生可畏啊。”妙观师太加运内力。望初只觉手臂一麻,当下被震得直退三步。
眼见得望初震退三步,妙观师太心道:“此人内功之深厚虽然难得,可惜年纪尚浅,仍是差得远了。”转念又想:“这二人毕竟舍命救人在先,若是太容易杀掉那贼小子,总是失了气度。”当下对望初道:“念你是后生,又舍命搭救我派弟子,我仅使七成功力,你若胜了,老尼便留他一命。”目光向三芩瞥了一眼。
望初心道:“怎么又是比剑作赌……也罢,师太让我三成功力,总是多了几分救人之算。”当下剑尖朝下,向妙观师太行了一礼。
妙观师太剑尖朝下,单手向望初还了半礼,道:“让你三招。”
望初心想:“师太让我三招,乃礼让于我,三招之内我原不该乘人之虚,但此下救人为重,当于三招之内占到上风。”便道:“得罪了。”剑尖划了个圈,幻作一团光影,将妙观师太罩于剑光之内。
花问隆见状,不由面露笑容,心道:“本来还怕这小子脑袋转不过弯儿,一上来不好意思上杀招,嘿嘿,没想到这小子上道这么快。”
妙观师太见望初使开剑法,心中却道:“‘月影飘云’!”身形一飘,斜身踏出了望初的光圈。
“这……怎么会?”月衣和三芩不由失色。原来大师兄使的一招“月影飘云”,其状虽幻,似要将人锁于剑光之内,其势却只是攻人颈、胸、腹三处,而师太身形斜转,却恰好避此三处,可谓妙到颠毫。
望初更是心中一凛:“方才师太斜转而走时,若是出剑刺我,便胜负立分了。”当下更不留情,剑锋一转,斜刺里迫向妙观师太面门。
妙观师太心道:“水舞斜阳!”她心知望初这一剑只是起手,自己若挡下亦或避开,便有后着如源源浪水而至,令人防不胜防。妙观师太唇角微扬,心道:“这后生表面看上去诚朴之至,却乘我让他之际奠定上风。”当下跃身相避。
三招过后,妙观师太仍在应对源源不绝的后着,自旁者观之,这后着愈演愈烈,实不给妙观师太喘息之机,然妙观师太的每一着应对都巧妙之极,望初初时夺来的上风,却被一步步蚕食消解。望初也知若照此下去,师太便会反夺上风,但自己剑招不论如何变幻,师太总有奇妙法门以应。
堪堪之间,二人已斗过五十余招,便在这五十招内,众人均看得眼花缭乱,二人倒不像在比剑,更似在众人之前以剑作舞。而随着二人斗过五十余招,望初的败象也愈渐明显了。
铮!
望初虎口蓦地一痛,长剑脱手而出。
一百二十五.
耳听得长剑落地之声,望初也顾不得拾剑回鞘,只是怔怔地看着三芩。
三芩叹了口气,道:“大师兄,都是我种下的恶果,你不必自责。”又转头看向灵音,神情中颇有悔歉之意:“环儿……我……”
灵音挥泪摇头,道:“裕清哥,你不用再说,你若去了,我便随你而去……”
眼见得此情此景,望初、月衣等虽知三芩秉性风流,却也不禁动容。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论三芩此前如何风流,真的命在旦夕时,却也真心悔歉。
妙观师太收剑回鞘,道:“少侠,你可是镜花派的弟子?”
望初正自替三芩难过,忽听得妙观师太问询,不由怔了一下,答道:“是……”
妙观师太又问:“看你内功剑法,是得了你们镜花派的真传吧?”
望初心道:“师太识出了我的武功家数,莫非和我派有何渊源?如此,或许还有放过三芩之望。”当下答道:“师太说的是,晚辈是镜花派大弟子望初,隐瞒良久,请师太恕罪则个。”
妙观师太哈哈一笑,道:“果真是徐道风的徒弟,我且问你,此次武春城齐术之辩,天下英雄皆闻风而去,你师父可在其中?”
望初见妙观师太发此一笑,更觉救人有望,便道:“回禀师太,门师确也受邀前去。”
一听此言,妙观师太又是哈哈一笑,目光向三芩瞧去:“好吧!瞧在徐老的面上,我便不杀这贼小子了。”
望初大喜过望,当即躬身一揖,道:“多谢师太开恩!”
不料妙观师太张手示止,道:“老尼话未说完呢。你师父贵为名门正派的掌门,却调教出这么个无耻邪淫的徒弟,老尼便不杀他,也要将这贼小子交给那老儿,要那老儿在天下英雄之前,给我殷山派一个说法。”
望初大吃一惊,心想如此做来,非但我镜花派名誉扫地,师父脸上无光,便是贪生怕死的三芩,恐怕也宁可亡身此地,不能受此奇辱。言念及此,当即阻止道:“师太,万万不可!”
妙观师太冷冷道:“万万不可?你那师兄弟勾引我派的弟子时,怎么没想过万万不可?”当下小指疾出,直点望初颈下天突穴。这一着奇变陡起,加之妙观师太眼疾手快,望初尚不及反应,便已穴间中指,妙观师太又出一指,三芩也即受制。
“大……”月衣正要起身,忽觉右臂紧束,回头一看,却见花问隆摇了摇头,向她使了个眼色。
月衣心中一动,暗道:“妙观师太武功高绝,我若贸然冲去,不过是自投罗网。我有化容之术,这土匪有奇谋怪算,倘若暗施援救,大师兄还有脱身之望。”心下虽然焦急,却强自不作一声,直待一众尼姑将望初二人带离茶楼,这才焦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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