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奕,纤纤的电话。”室友王治霖喊道。
林丰奕扔下手上正在洗的衣服,踩着拖鞋挪着冲过来了。
“今天怎么又来电话了呢?怎么舍得放下娇贵的身段。”林丰奕用嗲嗲的声音让旁边的人听着都起鸡皮疙瘩。
“还不是我犯贱,三天没打电话给你,你也不来个电话,谁知道你是不是还活着啊?”卢纤纤这张嘴可不是好惹的,你夸她她能飘到天上,你损她她也能把你踹到十八层地狱的边缘走一遭。
“像我这样的不止得活着,还得高傲地活着。运动是我斗争的武器,知识是我生活的食粮。”林丰奕就喜欢胡乱诌几句。“对了,还有美女,是生活中的阳光。”
“好了,不跟你扯了。明天是中秋节,你们学校有没有发月饼?”纤纤突然转移话题。
“我们学校除了光棍啥都没有,发月饼也造不出浪漫气氛,所以校长明智地把这个环节省了。”丰奕继续打趣。
“你嘴怎么那么贫啊?”纤纤说。
“我就这德行。”
“那要不这样,明天晚上你没事的话就来我们学校门口,拿两个月饼给你。”纤纤正经起来的口吻真让人以为自己是在梦游。
“事倒没有,除了五六个约会。”丰奕笑着说。
“鬼才信呢,就你那那爹不疼娘不爱的身段加那分不清驴还是猪踢过的脑袋。说好了,明晚七点在我们学校门口雕塑下见。”纤纤果断地打断了丰奕的预想中的漫无边际的神侃,匆匆挂掉了电话。
“某人有佳人相约哦。”挂掉电话的丰奕马上引来了室友的“围攻”,梁军先嗅出了特别的味道。
“这回是去她们学校还是我们学校?”王治霖带着说不出来的表情说。
“月上柳梢头,人月黄昏后,嫦娥会吴刚,丰奕你也太俗了点吧?”胖子赵天宁如是说。
第二天晚饭后,林丰奕收拾停当,换了件整齐的T恤,把头发梳理了七八遍,又把黑色的皮鞋擦得像镜子才起身。别看林丰奕这么大张旗鼓、大动干戈的,卢纤纤的学校在他们学校的斜对面,两个学校分列这个中等城市的最主要的主干道两边,正常走路也就十分钟。
卢纤纤是林丰奕在高中补习班的同学,本来只同过一年的学,再加上当时林丰奕低调地坐在最后一排,而卢纤纤又不是太醒目地坐第一排,这么一来,号称是同学的两个人连一句话也没说过。直到去年刚进大学,师哥师姐们搞了个同乡会,两个人在同乡会上一见,第一反应是:“你怎么也来ⅹⅹ了?”这就是他想遇故知,老乡见老乡的经典画面。
“没想到你的成绩也能上ⅹⅹ大学这样的二流二本啊。”毕业后的第一次见面纤纤的嘴就这么不饶人。
“也没想到当初英语还不如我这类三流学生的卢某某居然学起英语专业了。”林丰奕也不甘做“软柿子”。
此后的一年时间里,他们迎来送往,电话神侃,信件收送,颇有点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味道。
来到纤纤的学校,满眼都是捧着书往教室和图书馆赶的匆匆脚步,也能隐约闻到从旁边走过的女生身上飘过的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在林丰奕看来这十有八九是去赴佳人之约。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校园的路灯已经开了起来,白色雕塑中那个女孩依然正襟危坐,捧着书本全神贯注,完全不理会身边发生了什么。
林丰奕每次都要提前十分钟到,在这一点上他是个十足的绅士。而纤纤直到七点过三分才步履轻盈、神态轻松地走近他,让原本在欣赏师院“风景”的丰奕吓了一跳。
“哟,从来不背包的人今天也淑女一回,看来淑女也是从流水线上下来的啊。”一见面,林丰奕就摆出进攻的姿态。
“那当年在学校畏畏缩缩,唯唯诺诺的林大公子如今都变得风流倜傥、油腔滑调起来,咱可不得与时俱进嘛。”纤纤也没有示弱的意思。
“我再怎么风流倜傥、油腔滑调也不敢在卢大小姐面前舞枪弄棒哦。卢小姐就是现代版的花木兰。”纤纤留短发的样子经常成为丰奕打击的要害。“瞧那发型,那眼神,杀气都让人心惊胆战。”看到纤纤斜视他的眼睛,丰奕又找到了话题。
“我不就是把头发剪短了吗,怎么就碍着你林丰奕了呢。”纤纤很是无奈。“老拿这个损我。”说着,肩并肩往校外走。
“那我今天灵感来了,准备请某位淑女喝水,不知道淑女赏不赏脸?”丰奕这才转换了话题。两个人一起来到门口的副食品店,纤纤从冰柜里拿出一瓶绿茶,丰奕自己也拿了绿茶。丰奕付了钱,两个人一起向前走,一下子都没说话,看样子要重复以前走了无数次的老路,沿着纤纤的学校四周绕一圈,好在这只是她们学校的校区之一,并不大。
“哦,我差点忘了,这个给你。”纤纤停下来打开包,拿出一个装了三个月饼的袋子。
“淑女好像都不吃月饼是吧?”丰奕的意思是她自己有没有留。
“我留了一个,现在吃月饼也就是一种形式。月饼已经荣升为最华而不实的食物了。我都不喜欢吃,更何况是淑女?”纤纤脑子果然好使,嘴皮子功夫也不差。
“这样一来,我帮你完成了这么艰巨的任务,你说我是该感激涕零呢,还是要怀恨在心?”丰奕笑着说。
“我倒是希望你给我磕几个响头,不过这里人来人往,我觉得尴尬,如果你不反对,我倒是很乐意听到你叫我一声姐。”纤纤心里小乐了那么一下。
“纤姐吉祥!小弟这厢有礼了”丰奕做出一个清朝宫女行礼的姿势,顿时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大部分的聊天中,都是纤纤在讲她们学校的见闻,姐妹们生活、学习中的趣事,再就是互相交流一下最近看了书,雪莱的哪首诗很不错,蒙田说过什么,附带会谈一下跟以前的哪个同学有联系。除了文学,林丰奕偶尔也会捎上几句自己的会计专业,虽说他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看文学、历史、地理之类的“闲书”上,不过,他不想让纤纤觉得自己不务正业。每次都是说着说着,纤纤颇如灵魂附体般地来一句:“不早了,我要回去洗衣服了。”“呀,九点多了,我还要去预习一下我们明天的语音课。”丰奕离开的身影总显得有些落寞。
“去哪里了呀,这么帅?”路上正好碰上约会回来的情场高手兼室友陈定文。
“我可是君子之交,不像某人哦。”丰奕淡淡地回了一句。丰奕在学校低调得多,再说,他也不太喜欢过于朝三暮四的人。
丰奕的宿舍一共六个人,除了几乎不回宿舍的朱明外,其他的四个人,陈定文,本地人。因为家里有点钱,长得高大白净,天天在外面跟专业内专业外漂亮的不漂亮的女校友咀嚼潇洒、品味浪漫,典型的花花公子。赵天宁,北京人,身材也跟北京城一样有气势,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都是跟正常人的作息时间颠倒,晚上别人呼呼入睡,他兢兢业业于网吧,CS、传奇,在“江湖”上人称大师兄。他人缘好,不管是在那些同样横向发展到一定水平的同乡面前还是同学之间,他的名字都是豪爽的代名词,他身上常备个两三千的现金以防他人有不时之需。还有一点不得不提一下,有一段时间,赵天宁是下了决心减肥的,可是一段时间减少饭量兼熬夜都不见成效之后,他加大了饭量,一顿能吃别人三顿的量,他吃饭那风卷残云的架势,蔚为壮观。梁军,安徽人,因为在初三就早早私定了终身大事,所以大学里的负担轻了很多,除了上课,他每天的生活内容主要是躺在床上看书、睡觉。别人去约会,他在床上;别人去打球,他在床上;别人去逛街、购物,他还在床上。他看书也就是看看课本,偶尔翻一下《金瓶梅》一类能让人发挥想象的小说。由于睡得多,他的脸色在所有宿舍成员中最红润。还有一个就是王治霖了,广东人,除了上课,大家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么,反正见的最多的是他跟那些个广东老乡在一起,叽里呱啦,冇啊,ⅹⅹⅹⅹ的啦,说话声很有气势。王治霖在宿舍最大的爱好就是梳头,每天早上早早地起床,花半个小时打啫喱水,轻轻梳动他那不算黑的头发,中午吃完饭一次,晚上吃完饭一次,日复一日,持之以恒,成就了与洁癖相似的嗜好。林丰奕这人虽有点不修边幅,不过,宿舍里这些人里,跟他关系最好的还是王治霖。
回到宿舍,刚好他们四个都在,丰奕拿出两个饼,让他们四人一人分了一半。他自己留了一个饼。虽说大家并不认为月饼是什么好东西,但都还是带着笑容吃完了饼,多少找到了一点过节的气氛。
洗完澡躺在床上,丰奕脑海中浮想起很多。去年第一次见到纤纤的样子,她轻盈地走过来的样子,印象最深得是上学期末韩日世界杯火热,他们一起看世界杯的事。
六月份的时候,世界杯足球赛正在韩、日进行,中国队跟巴西、哥斯达黎加、土耳其分到一组。虽说是一知半解的伪球迷,但大家也还是有那么一丝期待的,哪怕是凑凑热闹也行。可这宿舍连台电视都没有,让大家多少有点压抑。
一天,纤纤又来电话了。“伪球迷,有没有兴趣去看世界杯啊?”这次她倒是开门见山。
“兴趣倒是有,可是条件不允许啊,我们这破学校,就食堂有电视,可就我这耳膜的承受能力加我这身高,到那里就算能看到电视机的上沿,没准耳朵还被他们震聋了。郁闷啊!”丰奕有些失落。
“哟,林大公子也有郁闷的时候啊。”纤纤说。
“别提了,命运弄人,来到这么个的学校。呜呜”丰奕似乎有说不出的委屈。
“面对现实吧!我们全班要去看电影院一场中国队的比赛,他们都是带了家属去的,我让我们班长多买了一张票,你要不要去啊?”纤纤这话明显是诱惑人,就像是在馋嘴者面前放一盘香喷喷的红烧肉。
“这不是太便宜我了吗,别说是‘客串’家属,就是当轿夫,做拎包客我也愿意。”丰奕有点激动。
“我们买的是后天跟巴西的那场。”纤纤说。
“太好了,纤纤万岁!”丰奕一下没控制住情绪,把那个词带出来了
“别太得意忘形啊,说好了,后天晚上,还是七点你来我们学校门口等我。”纤纤说。
丰奕还记得,当时进电影院的时候,纤纤坚持说要找一个角落一点的地方坐,班上的同学看到不好。其实偌大的电影院,人那么多,又是黑咕隆咚的,谁能看出哪个是谁啊。丰奕在想,那种想让同学见到又怕同学见到的感觉真的挺奇怪的。因为这个,后来他还在心里乐了很久。
不过那场球赛并没有让大家获得预想的好心情,除了整场球中国的守门员四次从球门里抱出球和赛后罗纳尔多那句“跟中国人玩得很开心”,还有就是影院一片嘘声和骂声,另外,想离场又不舍离场的矛盾心理很长时间与他们相伴。刚开赛的时候纤纤用她说话的最小声音饶有兴趣地问了诸如什么叫越位,为什么要罚角球,还有几号是谁之类的问题,后来看不下去了,只听到她叹息连连,还骂了中国的某位巨星臭脚。赛前买的一些瓜子和薯片什么的都没心思吃又兜回来了。她说想到那天她的感觉就想起了两个字:憋屈。林丰奕倒是清楚地记得那天是有史以来跟她靠得最近的,在封闭的空间里他闻到了纤纤身上淡淡的味道。这一点让他觉得很欣慰。
想到纤纤做了这么多,丰奕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决定从明天开始他要主动多打电话给她,多写信给她。随后的一段时间,丰奕果真电话打得更多了,惠特曼来,巴尔扎克去的,一张30块钱的电话卡,打给她两次就宣告完成使命。长时间的占用电话也让比如梁军这样的情痴几次提出了强烈抗议,说是影响了他梁某人的未来幸福要承担严重后果。所以丰奕就采取适当压缩电话时间,“曲线救国”的方式—写信。他集中全身细胞的注意力,一笔一笔写好每一个字,把脑袋里能挤出来的好词汇都搬出来去写好每一封信。纤纤给他写的信都是没有称呼的。而他写的每一封信都称呼她纤纤,记得有一封信是这么开头的:
纤纤:
见信如面!
近三日可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又有三天没给电信公司做贡献了,心里总有那么一点惴惴不安。某人正在被一些数字折磨得寝食难安,真想请弗洛伊德先生来给我催眠一下。在此,我为阁下对某种蛇形文字的研究进一步精进而欣喜,更为阁下存于我账上的欠饭又一次上升而欢欣鼓舞。不得不提醒你的是,在记忆谁欠我饭的问题上,我的记忆潜力得到了超乎寻常的发挥,而且未来还有巨大的上升空间。
……
每年的深秋,脐橙熟透,这个以产脐橙而闻名全国的城市都要搞一个规模宏大的脐橙节,邀请一些企业家、知名人士,推介脐橙同时也招商引资。这样一来,身为这个城市的最高级别知识分子的大学生理所当然地会积极参与其中的礼仪、保安等方面的工作,不仅一天有几十块钱的报酬,而且还得到一次历练,增加一份资历。还有一方面就是可以弄到脐橙节的门票。林丰奕也积极报名加入了脐橙节的保安工作。
“孩子,天气冷了,妈妈说要多穿衣服!”丰奕在电话里又搞起怪来。
“你以为都跟你那样皮比城墙厚,对冷热失去感觉了啊!”纤纤说。
“我可没你说的那么神啊,要真有那超能力的话我可以在服装方面为家里节省很多开支哦。”
“好在只有你一个人是这样,要不服装厂就哭都哭不出来了。”纤纤笑着说。
“那是。”“不跟你说笑了,跟你说正事。我现在在脐橙节做保安,弄了几张门票,你要不要赏脸去看一下,顺便也欣赏一下俺的飒爽英姿?”丰奕说。
“得了吧,最近忙着专业英语考试,忙着呢,哪像某些人整天为打发时间而烦恼。”纤纤最擅长这种挖苦人的口气。
“那你送给你的好姐妹们啊。你也做个人情。”丰奕继续说。
“大家不都得靠专业试啊,到时候人家过不了专四毕不了业找你啊?”纤纤越说越严重了。
“不去就不去吧,还把帽子扣那么大。我可把票给别人了哦。”丰奕还是想极力争取一次见面的机会。
“哥哥啊,我说的是真的,我们都没时间。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纤纤有点不耐烦了。
“好好,你忙你的吧。做你的好学生。有时间再联系。”丰奕说完就挂掉电话。
第二天下午,丰奕从脐橙节现场回来,半路上,去市场买了大半袋子脐橙,扛到纤纤学校门口,然后往她宿舍打电话,正好她吃完晚饭刚进宿舍。
“喂,纤纤,你现在有时间吗,我在你们学校门口,你能不能来一下?”丰奕喘着粗气说。
“我现在没时间啊,马上就要去自习了。”纤纤回答。
“我有急事啊,耽误你几分钟而已。”风奕干脆地说。
“那好,你等我一下。我马上来。”纤纤挂掉了电话。
很快,纤纤迈着矫健的步子走过来了,身穿深红色外套,黑色牛仔裤的纤纤,头发也比以前长了不少,脸上红扑扑的。丰奕注意到,个子小小的纤纤穿的是高跟的靴子,站在面前比自己矮不了多少。
看着风奕脚边的蛇皮袋,纤纤笑着说:“你干嘛来了?”他看出她笑的时候酒窝那么明显,瓜子脸上黑色的小眼睛很是清澈。
“脐橙节发了点橙子,我给你拎过来了。”丰奕好像第一次体验好孩子的感受。
“不会吧,这么多!我怎么拿回去啊?要不我拿几个吧。”纤纤有点意外又有点不知所措。
“你带我到你们宿舍吧,我帮你拎到大门口。”丰奕的善良程度不断加深。
“那好吧。”纤纤只能接受。“这有几十斤吧?”接着又问。
“估计也就二十多斤。”丰奕话语中透着豪爽。
“这么多我们哪吃得完啊,要不你还是拿一些回去。”纤纤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你们宿舍不是有六个人吗,还有其他宿舍的呢。再说,橙子多吃点对皮肤好,就算往脸上抹还能美容呢。”丰奕感觉这方面他还懂点。
“那好吧,听你一回。”纤纤笑得很灿烂地说。
到了宿舍楼下,想到纤纤住在五楼,她一个女孩子拎上去会累得够呛,丰奕说:“要不你跟阿姨说一下,就说把这个拎上去我马上下来。”
“好吧,我去说说看。”纤纤回答。
好说歹说,阿姨终于同意了。“从来没有男生到过我们宿舍哦,我们这里管得很严的。”纤纤一只手捂着嘴,悄悄说。
“切,我又不是去做什么坏事,我是光明正大地去,上去马上就下来。”丰奕拍着胸脯说。
丰奕把袋子扛在肩上,跟着纤纤的卡擦卡擦声到了五楼,瞟了一眼房间,三个架子床和几个柜子分列两边,四个桌子整整齐齐地摆在房间中间,整个宿舍比自己的宿舍干净多了。丰奕放下袋子,跟纤纤说:“我走了,有事电话聊!”
“拜拜!”纤纤靠着门,探出头来,微笑着摆了一下手。“谢谢啊!”过了两秒,纤纤又崩出一句。
丰奕笑嘻嘻地冲出了宿舍。
接下来的日子顺风顺水,只是大家都忙起来了,联系自然也就少了一些,不过丰奕还是很喜欢书信这种交流方式,有空就写一封过去,三四天就能收到她的回信。有空的时候,翻阅带有香味的信件、明信片也有莫大的成就感。转眼就大三上学期的一天晚上,纤纤打来了电话。
“林丰奕,你明天有空吗?”纤纤说
“明天应该不忙,怎么了?”丰奕听出了纤纤好像在哭,有些疑惑地问。
“还是明天晚上七点,到我们学校门口,我想跟你聊聊。心情很不好。”纤纤少有这样情绪低落的时候。
“怎么了啊,你不是一向自称学习乐趣多多,生活无忧无虑吗?”
“电话里也说不清楚,明天见面再说好吗?”纤纤说。
“那你今天早点睡,不要想太多啊。”丰奕显然还是不太放心。
第二天,跟平时差不多的时间,丰奕到了。只是纤纤这次也早早地到了。见到她脸有点苍白,眉头紧锁,丰奕有点着急了。
“怎么了你,少有啊?”问了两遍纤纤都没说话。
“你倒是怎么了嘛?”丰奕两只手从后面抱住了纤纤的肩膀,也是第一次。
“我们要搬走了。”纤纤声音有点哽咽,差点哭出来。
“搬到哪里啊?”丰奕问,心里的石头放下了很多。
“要搬去新校区,在郊区。”纤纤别着嘴说。
“嗨,我以为什么生离死别呢,至于吗?”丰奕转愁为笑。
“我舍不得这里的环境,这里的教室,这里的宿舍还有这里的人嘛。”纤纤嘟着嘴说。“再说,以后要逛一次街都没那么容易的。”她有些沮丧,低着头说。
“还有没有其他方面的原因呢?”丰奕的话很有点深意。
“还能有什么啊?”纤纤没明白他的话。“哦,还有,这边有几家餐馆的菜不错,以后只能天天死守着食堂的饭菜过活。”
“你就没想过这边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充当你情绪垃圾桶和忠诚跟班吗?”丰奕诡异地微笑着说。
“我才不在乎你这个猪头呢,我的跟班多得是。”纤纤把头转到一边,低着头说。
“那我可走了哦。”丰奕说这话,正往回走了两步,假装要走。
“好好好,我错了,你是我老大,我是你跟班好不好?”纤纤终于露出笑容。
丰奕快步冲到纤纤面前,竟一把把纤纤抱住了。纤纤脸唰地红了,想推开面前的丰奕,但还是被丰奕紧紧抱住。
“我是想跟你聊天,也觉得你有点内涵,还算有点幽默感。”纤纤羞涩地说。
“你不是只想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找个肩膀靠靠吧?”丰奕知道纤纤有些话不便直说。
后来,纤纤和丰奕来到师院图书馆后面的花园,在一条长廊下坐下。那里也是她们学校的情爱圣地,大家都叫它爱谷。纤纤背靠着丰奕,左手握住了丰奕的右手。两个人聊了很多往事,还商量了对以后的规划,最后达成一致意见,毕业后要去广东,纤纤做外贸,丰奕可以做他的会计。
临行前丰奕买了点水果让她带去,安慰她不要想太多,以后电话、书信联系。
晚上躺在床上,丰奕一直在想当天发生的事,想到当时抱着纤纤的时候自己心跳得厉害,纤纤心跳更快。一切好像都来得那么快。想到纤纤身上淡淡的香味,想到纤纤光滑、温暖的手,林丰奕能感觉到他的笑容能刺穿那夜的黑暗。
“美女兼大忙人,忙完了没?”丰奕在电话里说。
“哈哈,比起你在牌桌上虚度青春,我任何时候都忙不完。”纤纤这样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阳光、开朗是她的本性。“你最近几天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与数字作战,同文字相眠,今朝有酒今朝醉呗。”丰奕说到自己永远用不上乐观的字眼。
“对了,我们新校区比老校区大多了,也漂亮多了,到处都是绿树掩映。还有一个湖,很有诗意哦。我们宿舍也比以前大了不少,条件也好了很多。我好喜欢这里哦。”纤纤的话里掩饰不住她的兴奋。
“我就说了嘛,不会有你想象的那么差的。当时某人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呢!”挖苦人是丰奕的看家本领。
“我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了。我只是太善良了,跟那边的一切产生感情了,不舍得嘛。不像某个人,没心没肺的。对他好也是浪费感情细胞。”纤纤说。
“男人嘛,就得拿得起放得下。”丰奕故做成熟说。
那天的电话之后,丰奕因为要重修两门数学相关的课程,不得不忙起来了。纤纤在准备考专八,天天泡在图书馆里。他们只是一个星期才打电话聊聊近况,互相调侃一番。似乎毕业的阴云已经在向他们笼来。
大四那年十月的一个周四晚上,十点半了,丰奕似乎如梦初醒,马上拨通了纤纤的手机,“喂,纤纤,你后天生日怎么安排的?”丰奕很是庆幸自己没忘记。
“能有什么安排,请宿舍的姐妹意思一下咯,再说我这次考了专业第一,拿了一等奖学金,不请总说不过去吧。”纤纤小声说。
“原来你早有安排啊,那阁下需要小生做点什么?”丰奕的劲头上来了。
“还缺个蛋糕,你看着办吧。记得穿的像样点。”纤纤话里显然有话。
“怎么叫像样点啊?我这样子给你丢脸了吗?”丰奕的劲还没完,纤纤就挂掉了电话。
星期六下午,刚午睡起来,丰奕就开始收拾自己,穿上几套衣服做了比较,最后选择精干的西裤与衬衫搭配,把皮鞋刷了两遍,还再一次检查了钱包里有没有带够钱。然后在王治霖和梁军的“给我们带好吃的”的起哄声中,丰奕迈出了快乐的步子。
他先来到广场附近的一家蛋糕店,选了一个大大的上面有一朵牡丹花还有草莓和樱桃的蛋糕,上面还用英文写着生日快乐,丰奕还让蛋糕师傅在生日快乐前面用拼音写了xian,用盒子装好,上面还扎了几多漂亮的小花。走出蛋糕店,他再找地方买了几斤桔子,一大包瓜子,以防饭前无聊。
丰奕两手拎着东西,抿着嘴笑着前往广场找21路公交。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汽车经过桥梁、隧道、国道,路边是农田和苍翠的山林,乡间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吸入的空气也格外沁人心脾,这也让原本忐忑不安的丰奕心情平静、舒畅了不少。可是五点还没到他就已经到了纤纤学校的门口。让她先好好准备一下吧,丰奕想。这样一来,他就只好独自先欣赏一下校园的风景了。从外面看,巨大的开放式的校门里面是一个大大的喷泉广场,后面一幢不高但很宏大的建筑应该是她们的办公楼,办公楼的左侧是一个新挖的人工湖,四周建起了廊桥、亭子,周围树木还很小,所以很多地方是裸露的红土。丰奕沿着左边的路往里走,校园里绿树掩映,建筑错落有致,校园的规模也不像老校区那么局促。不过,在丰奕看来,新校区的建筑少了老校区那些建筑极力要突出的中国建筑的飞檐拱角,多少让人感觉有些呆板而且缺乏文化气息。
到五点四十,丰奕拎着东西走回到大门口,然后屏住呼吸,打电话给纤纤。差不多十分钟之后,穿着一件紫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有点跟的白皮鞋,好像还化了淡妆的纤纤,领着五个女的一个男的走到身边,丰奕顿时觉得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来了很久吧?”纤纤问。
“呵呵,现在我的耐心已经让你给练出来了”丰奕说。
“哟,不错嘛,很聪明哦,带了个大家伙。”纤纤注意到他手里的蛋糕,笑得很灿烂。跟在旁边的女生笑得有点诡异。
“那是,你老人家的指示要是不服从的话那你的生日就会变成我的ⅹ日(因为是纤纤生日,丰奕还是尽量避免说不吉利的词,遂用叉代替)。”丰奕夸张地说。
“明白就好。对了,我都忘了给你介绍我的室友们。”纤纤转移了话题,然后逐一介绍起旁边几位个个都比她高的美女来,其中特别介绍了娟娟,还说以前娟娟很欣赏他的文笔和笔迹,“你写的某一封信她强烈要求收藏,可是我没让她得尝所愿。我还喜欢呢。”纤纤颇有成就感地笑着说。
“纤纤就是这么小气。”皮肤稍黑,不过却很秀气的娟娟说。“对了,这是我男朋友。有蹭饭的机会他都不会轻易放弃的。”听这话,娟娟也是女中豪爽之辈。
“今天要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粗茶淡饭。”纤纤怕丰奕失望,提前得给他打一下预防针。
转眼间,纤纤把大家带到学校斜对面的一个小巷的一家小餐馆,跟老板寒暄了几句就直接来到楼上一个小包间,服务员马上开始上菜。大家开始坐下,面对这么多个美女,丰奕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坐哪里好,还好手里有一袋桔子,趁大家找座的时候,他把桔子发到大家面前。
“纤纤坐那里,你就坐她旁边吧,我坐你这边。”娟娟说完随即拉着丰奕坐下。“今天就你一个客人哦。”娟娟笑着说。
大家都没有叫酒,只要了一瓶雪碧和一瓶橙汁。“今天很高兴认识这么多美女哦。听纤纤说大家还都是才女。我在这里敬各位美女加才女一杯。”丰奕说话都没有了平时的利落,他用橙汁代酒敬了所有女生。然后跟娟娟的男友小李碰了一下杯子,意思了一下。那几个美女一个一个都要跟丰奕喝一下,虽然不自在,还是微笑着意思了一下。然后大家一起举起杯子站起来要敬纤纤和丰奕两个,他们俩赶紧站起来。“祝专业第一的寿星生日快乐,祝一对才子佳人永远幸福、快乐。”大家齐声喊道。
坐在旁边的娟娟也不顾他男朋友,一次一次要跟丰奕喝,一次一次往他碗里夹菜,让丰奕后悔开始没有叫几瓶啤酒,因为历次喝酒经历告诉他,喝了酒之后,他就放得开多了,能一下变成话篓子。现在,丰奕感觉一桌的六双美女眼睛都往自己身上盯,筷子往哪放,眼睛往哪看都成了大问题。
“吃啊,怎么不吃啊?你不是最喜欢吃鱼的吗?”纤纤一边说,一边夹了一块鱼到他干净的碗里。“是不是一下看到这么多美女就秀色可餐了?”纤纤接着笑着说。
“有那么个意思。主要是我这人乡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丰奕这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吃饭过程中,老板端来一大碗长寿面,说是送给寿星的。纤纤有点腼腆地说了好几句谢谢,然后措手不及地再拿了一个大碗过来,分了一大半给丰奕。里面的两个鸡蛋也都夹到了丰奕碗里。
“正好,你刚才没吃什么,你多吃点。”纤纤的话像一股涌动的暖流让丰奕觉得温馨。
丰奕在埋头狠吃过程中,也注意到大家脸上的微笑,然后再看一下纤纤,一直低着头,脸红扑扑的。
纤纤跟丰奕吃得差不多了,几个女生行动起来,打开蛋糕,插上蜡烛,然后关上灯,大家唱生日歌。纤纤吹灭蜡烛,给每人分了一小块蛋糕,可还没吃两口,就有人耐不住寂寞了。情节都那么老套。你扔过来,他掷过去,我抹你一下,你抓他一把,别为你目前身上干净而高兴,马上,一大块的奶油击中你的脖子,瞬时间,你脸上、头发上,脚上都是白的。
当时,丰奕趁纤纤在擦身上的战利品时,抓起一块奶油往纤纤脸上抹去,她马上就变成了喜剧里的小丑,鼻子上、眼睛上、眉毛上都是奶油。她有点哭笑不得。等仔仔细细擦了一遍,她才又露出灿烂的笑容。
“同学们,玩够了没,不早了,我们要送林丰奕同学回去了。要不等下没车了。”纤纤用绝对主角的口吻大声喊。
丰奕倒是不急着走,说是要看一看他们漂亮的校园。纤纤他们就带着他转了一小片地方。“这个是我们图书馆。”“这边是女生宿舍,那几幢是男生宿舍。”大家七嘴八舌。
丰奕还觉得少了点什么,还没有主动要走的意思,纤纤连推带拉地把他拽到校门口的公交车站。
“晚上路上小心点!下学期就要毕业了,好好把专业巩固一下,少看点乱七八糟的课外书。”在丰奕看来,纤纤这些话有家长的口气。
“会的,你也注意身体!”丰奕很想拥抱她一下,可是那么多人,他实在不好意思,只憋出这么一句。
“有时间我会给你打电话的。”纤纤说。接着踮起脚,嘴唇往丰奕脸上碰了一下。
车来了,丰奕上了车,挥着手跟纤纤说再见。纤纤小跑着去追赶走在前面的姐妹们。丰奕还在回味刚才意外的那一吻,心里满是甜蜜。
在后来的日子里,丰奕跟纤纤除了偶尔的信件,只是通过三天五天一次的电话联系。寒假一起回家后丰奕就好长时间没有联系到纤纤。打她电话也一直打不通。年初是找工作的好机会。无奈,丰奕在一个同学的盛情相邀下去了苏州,看有没有合适的机会。在苏州,在众多的知名大企业面前,丰奕虽说递上了简历,可总是那么无精打采、心不在焉,他在想,她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不跟他联系。她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她病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丰奕没什么收获,囊中很快也空空了,只好沮丧地回到学校,准备论文和答辩。这期间,丰奕无数次用座机、手机打纤纤的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
直到四月初的一天,丰奕正在图书馆找论文资料,手机响了,显示的是纤纤,丰奕冲出阅览室,手有些颤抖地按了接听键。
“喂,你在哪?手机怎么一直关机?”丰奕急切地问。
“对不起,我现在在福建的一个县城,我家里在这边的一所高中帮我找了一个当老师的机会。”纤纤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可能去不了广东了。”接着纤纤一下哭了出来。
“是你不想去广东还是你家人不让你去啊?”丰奕的声音接近嘶喊。
“你不要问了。你自己保重吧!”纤纤的话刚说完,那边的电话已经断了。丰奕再拨,又是关机状态。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丰奕骑着自行车,用最快的速度穿行在校园里,呼喊的声音有些沙哑。泪水像门帘一样垂到下巴,然后坠到远去的地面。
接下来的时间对丰奕来说实在是煎熬。好在同学间的酒席三天两头有,他就趁这个机会让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好让自己忘掉眼前的痛苦。
“丰奕,你醉了,不要再喝了。”王治霖抢下丰奕正要开的啤酒。
丰奕站起来又要去抢啤酒,赵天宁用力把他按在座位上,梁军把啤酒收得远远的。丰奕发了疯似地哭喊:“纤纤,纤纤,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丰奕,算了吧,人家都这样了,忘了她吧!”梁军大声说。可是丰奕照旧哭闹。
“林丰奕,你丫的就不是男子汉,犯得着吗,就为了个女的?你不嫌丢脸我们还怕丢脸呢。”梁军的声音升级为怒吼。
丰奕终于安静下来,赵天宁架着他回去了。
接下来的论文、答辩丰奕都是浑浑噩噩的,然后浑浑噩噩地拿到毕业证,浑浑噩噩地跟大家说再见,离开校园。
丰奕先回了一趟老家陪了父母几天,然后踏上去厦门的火车,有一个在厦门的亲戚给他介绍了一份工作。
工作平平淡淡,生活异常的单调,下了班,丰奕就关在房里看书,听歌。有时候,他真感觉头要爆炸。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丰奕,你还好吗,是我。”手机上的号码那么陌生,而声音却那么熟悉。工作一年多后的一个周末,丰奕正在房里无聊地翻着书。
“是我,我是纤纤。”纤纤的声音不像以前那么清脆了
“你好!”丰奕有点意外,有点措“嘴”不及。
“我在QQ上碰到王治霖,是他把你的号码告诉我的。你还好吗?”纤纤平静地说。
“我还好,就这样吧。”丰奕想说他不好,还是没说出口。
“我在这里一点都不开心,没人说知心话,工作也不如意。”纤纤的声音开始哽咽。
“慢慢来吧,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丰奕说。
“我不想在这呆了。”纤纤哭着说。
“还是呆着吧,现在工作也不好找。”丰奕似乎还是淡淡地说。“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事,先挂了。”丰奕实在听不下去了,主动挂掉了电话,然后把头埋进了枕头,泪水像泉水,哗哗地涌到枕头上。
“丰奕,原谅我好吗?我这一年多过得很不快乐,天天备课、上课,忙得像陀螺。最让我难以忍受的是,我家里介绍了一个男的,不厌其烦地发短信、打电话,每天堵在校门口,我实在受不了纨绔子弟那种霸道的做法。我经常梦到以前在学校的单纯的日子。”晚上,丰奕收到纤纤发来的短信。
“人家有钱不是很好吗,你以后可以衣食无忧,压力也不会那么大。”丰奕回了短信过去。
“可我喜欢我们在一起那种有说有笑,平平淡淡的日子。我喜欢有个人听我说,能让我骂,逗我笑。”纤纤接下来的短信这么说。
……
“我买了明天上午十点半到厦门的火车票。”纤纤提前发来短信上说。
火车站出口,丰奕打起十二分精神地在人群里搜索,还有不到半个小时,纤纤就该到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