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若水
我精心组织了一段文字,发给“同桌的他”,算是对他迟到30年才表白的婉拒吧。
对我而言,回忆再美好,终究已是过去式。如果我应允了他的表白,恐怕是一段婚 外 情的激 情 燃烧。
受伤害的,不只是我的老公和孩子,或许,连我一起燃烧掉。
1,
周四傍晚,天光已晚,华灯初上。送完孩子上英语班,我骑车匆匆赶着回家做饭。
老公常年在外,我在娘家的帮衬下带大了两个女儿,包揽孩子的接送,洗衣做饭,监督辅导,日复一日,像个保姆。稍不留神,时间很容易消磨在琐碎里。我妈说我的节奏如追风,我笑道,再熬几年出头了。
就在骑车进小区时,前面大步走着一个中年男,也许不熟悉楼号,他频频回头,打量确认。
我下意识地放慢速度,与他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在他又一次回身时,我瞥见他的脸庞,像极了“同桌的他”。
进门后,我微信他:“此刻你在哪?”
他秒回:在xx小区,给同事送点东西,准备走。
果真是我那个“同桌的他”。
一起读初三的时光,晃悠悠,30年过去了。
那时我们是同桌。我数理化很差,他耐心帮我解答。他成绩好,考取地方师范,分配到现在的学校。我成绩弱,也不想过早参加工作,念了高中,又上大学。
高一时,我们有书信来往,之后慢慢断了联系。大一时,每次听到王杰的歌在大街小巷中回荡,我会想到他——那个皮肤微黑,脸型瘦削, 带着一丝桀骜不驯的帅气同桌。
如今,虽然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小城,但平时各忙各的,已经有七八年没有见过了,微信也不聊天。
此刻,“同桌的他”正在小区,我心里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客套地邀请他见个面?但一想到一会还得接女儿,决定还是算了吧。
我回复他:“下次再来同事家,提前打个招呼哦。”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既不失同学情义,又不必浪费时间。
晚上十点半,我准备上床睡觉,却收到他打来的语音。
我狐疑:从未打过微信的他,这么晚了会有什么事?
原来,他与同事喝完酒,送人回来,顺便想见见老同学。
我不想去,因为太晚了,次日女儿还要早起上学,但最终还是答应下楼和他聊一会。
人到中年,牵绊太多,早就没了年轻时说走就走的洒脱,见一眼朋友也要考虑会不会耽误别的事情。
果然,他正坐在小区门口的花坛边沿,两手托着低垂的头。10米远的拐处,门卫聚在一起打麻将。
2,
看得出来,他喝了不少酒,一副难受相。
真不知酒有什么好,引得无数男人尽折腰。也许,如同女人对漂亮衣服的执著吧。
前几年,我老公经常逢喝必醉,醉后打通视频,什么也不说,就那样让你看着他。但这半年来,他似乎有所改观。
前段时间,我读了一本生活哲理小书《人间值得》,作者是90岁的恒子奶奶。恒子奶奶的丈夫是一名耳鼻喉科医生,但因为长期过量饮酒,导致视力衰退、手指细微动作困难,不得不提前退休。
我将这段文字拍照发给老公,他立誓:以后尽量少喝。
我走近“同桌的他”,和他并排坐下,保持着一臂之遥的距离。
他不知我在这个小区,更不知我什么时候搬的家。
他只知道我陪父母住在某职工家属院。某天,他去找同事,我们不期而遇,相互留了联系方式。
我一直觉得,搬家是个人私事,不便张扬或请客,所以,只是象征性和家里的兄弟姐妹聚一桌,吃个饭。
他责怪我,没有把他当成好朋友,连搬家都没有告诉他。我一再解释,却发现他酒后的执拗根本听不见别人的解释。算了,他想说就说吧,我只需做个倾听者。
时间一分一秒在过去,他越说越高亢,我却心急如焚:我不在家,女儿睡不安,会影响次日功课。
我催促他回家,提醒他回去晚了老婆会担心。他却告诉我“已经离婚三年多,儿子跟着他,大学三年级”。
听到这个,我心一惊。
咫尺天涯,我们有多久没有联系过,作为多年好友,他的婚姻状况我却一无所知。
3,
8年前,我的小外甥2岁,经常发烧,某天傍晚需要到小城边上的一个村子去看病。那天,凉风率已厉,去村里的出租车也少。家里没有别人,我和妈妈带着两个女儿和小外甥,站在路边,等了很久。我突然想到他就住在附近,试着打了个电话。十分钟不到,他开车停在我身边。
老朋友就是不一样,我感激他的爽快,关键时刻能帮忙。
在婚姻上,我一直觉得,为了孩子,夫妻间可以忍耐一些东西,没准走着走着,关系就会磨合到喜欢的样子。
看他挺颓废,我劝他,既然性格不合已经离了,一个人生活也挺好,内耗少,没有另一个人让你烦心。
酒壮人胆。
如果不是醉酒,我想大概率他永远不会对我说出这些话。
他问起我的婚姻状态,我说挺好,他反驳道“常年两地分居有什么好”。
说实话,有时候我很厌烦分居,长期的两地分居,将感情的温度消磨得一点不剩,加上随着年龄老公的越发执拗,不愿沟通,常常,我们的情绪交流如同冰封的河道。
但是,我还是挺享受独处的时光。可以自在地看书写文。也不用等老公吃饭,更不用三观不合而心烦。我可以在有限的范围内,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说他的老婆等着复婚,毕竟两人共同养大了一个孩子,哪有母亲不想孩子。
我说“能复婚还是复了吧”,毕竟孩子只有一对亲生父母。
他转身对我说:“如果你跟我过,我不会选择复婚。更不会选择那些不了解的人再婚。”
我惊讶一向沉稳的他,此刻竟然无所顾忌,但我,却像一个局外人听着别人的故事,情感掀不起一丝波澜。
而在30年前,他是我心中唯一暗恋过的男孩。每次经过其父身为学校主任的办公室,我总会心跳加速,想要偷眼瞧一瞧他是否在那里。毕业离别之际,我买了笔记本送他做留念,心中一阵悸动,心跳如擂鼓般猛烈……
然而,历经生活的洗礼与磨砺,如今的我,再也找不到那份纯真而热烈的感觉了。
4,
想起马尔克斯《百年孤独》中的一个情节。
马尔克斯上校经历过无数战争,感受到战争和生命的虚无后,向年轻时就喜欢的阿玛兰妲求婚,无限柔情。虽然,阿玛兰妲也觉得上校是婚姻理想人选,但她却严词拒绝了:“你我都忘掉对方吧,”她对他说,“我们已经老得不适合(再)谈这种事了。”
虽然,我和他并未老得不适合讨论这种感情,但却如杨绛写在《围城》扉页里那段话: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对婚姻也罢,职业也罢,人生的愿望大都如此。
有些情愫,如同张爱玲在《半生缘》所写:
日子过得真快,尤其对于中年以后的人,十年八年都好像是指顾间的事。可是对于年轻人,三年五载就可以是一生一世。
于我来说,作为两个女儿的妈妈,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初始的家,更重要。至于那些感情的事,如同鲜花,只能用来做装饰,已非我这个中年女人的核心所求。
若婚姻美满,得之乃我幸,失之则我命。若缘尽于此,我愿孤身行世,自在如风。
正如梭罗所言:“一个人越是有许多事情能够放得下,他越是富有。”
人生,并非沿着轨道走到终,而是广袤旷野待拓宽,每一步都是新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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