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四季,除非电鞭雷掣,大雨滂沱,否则只要是雨夜,我总爱关了灯,卷着竹帘,一个人坐在飘窗上听雨声。
我喜欢雨点儿离我很近,却无法淋湿我的衣裳和头发,恍若人间烟火离我很近,却不能打扰我。
小雨在玻璃窗上点点飞溅,再缓缓地流下来,一道道,蜿蜒成迷濛的泪目。泪目外的路灯,璀璨如钻石,闪烁着长长短短的白色光芒;路灯外的邻家窗口在风雨里流溢着昏黄的温暖。
“滴答滴答”是小雨对灌木丛的温柔;“啪嗒啪嗒”是小雨对石阶楼台们的拥抱;“沙沙沙沙”是雨水对草地的轻吻;至于“叮咚叮咚”,则是檐下那青石臼里的积水对小雨的深情回应……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听雨了呢?是十五六岁,敏感得像一头小鹿的少女时代吧?还是更早,从读了婉约的宋词就开始了呢?我不知道。
只记得十三四岁刚搬到新家那会儿,每逢下雨的周末,我和妹妹都会格外仔细地打扫卫生,里里外外必须窗明几净、一尘不染。一切都如水洗后的清澈了,两人便对坐在卧室临窗的黄色小方桌上读书或者写作业。
印象最深的是夏天,后窗外有一小片树林,那浓荫经雨水后,染得整个卧室都是绿幽幽的静,原本简陋的房间竟变得如诗如梦,朦朦胧胧。
作业偶尔敷衍,所读的书通常杂乱,言情武侠、诗词歌赋、哲学神话、古今中外,摸到啥都读,读到高兴忘情处,就哈哈大笑,彼此分享,父母在室外喊吃饭总是听不见,而窗外雨点儿和我们的笑声一样,清清脆脆地落在树叶上,无忧无虑。
我们家当时住的是公房,本来就有了年岁,又过了五六年后,屋顶有些地方就开始漏雨。小毛病,爸爸就自己借梯子爬上去修,大毛病,就找工人维修,但总治不了病根。
有两年,每逢下雨就发愁,父母卧室的地面上、衣橱顶,大大小小的铝盆、瓷盆总要用上几个的。雨下小时还好,半天坠落一声,雨若下大了,就连珠儿一般“嗒嗒嗒嗒”,夜深水满了,迷迷糊糊里还听得妈妈起来倒水换盆声。
好在后来房子重新翻盖,再无这困扰,但那因漏雨而发霉留渍的墙壁、衣服、木制家具,却腌臜在心里,再也不喜欢听雨声了。
成婚后的二十余年里,各种琐事和困扰,脚步日益匆忙,脾气越来越躁,书不读了,歌不听了,何况雨呢?
重新爱上雨是在三年前,与朋友一起喝茶时,听了一首古琴曲,曲风空灵缥缈,除了淅淅沥沥的细雨敲叶声,便只有古朴沉稳的琴音作伴奏,少女时的情怀由此被悠悠唤醒,从此又爱上了听雨。
小时候听雨快乐是因为简单、无压力;长大后想快乐就得自己减压,活回简单。否则生命里永远都有操不完的心,做不完的事,烦不完的苦闷。
今夜此刻,清茶在手,紫薇在侧,倚窗听雨,而无室漏之烦忧,不亦乐乎?呵呵!甚乐甚乐!
网友评论
黛眉玲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