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手机接到一个陌生来电,我做贼心虚的想:会不会是那个被我耍了的理工男吧?
直到响到第五声,我还是忍不住接了,对面响起一个温柔的男声,熟练的自我介绍说是H公司的HR。
真是下午玩过头了,居然差点忘了晚上的电话面试。
这本应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电话,但很奇怪,我此刻的内心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
或许是之前刚受到那张照片的冲击,思绪还在两个世界的激荡之中。
曾经在我看来布满光环的500强外企,曾经一度是我大学四年奋斗的精神支柱,
似乎也在一瞬间,变成“我这个世界”才会争得头破血流的“圣地”。
我对这场面试早有充分的准备,如果这个电话一个月前打来,我想我的回答应该会是这个样子:
HR:你对市场部得工作有什么了解?
我:市场就是战略。若把商场比作战场,销售就是在前线冲锋的士兵,而做市场的就是在后方操控全局的人:他们搜集竞争对手情报,分析各方弱点,出其不意制定奇招,利用天时地利人和推出产品,利用饥饿营销事件营销各种手段多管齐下抢占市占率,一切都为品牌形象深深刻在客户头脑里内心里灵魂里。我对市场有着无比的热爱,放在古代我会做一个出谋划策的军师,如今和平年间没有战争,所以我选择做市场,我会把一场一场的商业争斗当做生活的节奏,奋力前行,为公司创造财富,为自我实现价值!
HR:你的职业规划是什么
我:我会从市场专员做起,不放过每一个学习的机会,争取半年内熟悉业务的所有流程,之后的两年我会报一个MBA的周末班,系统学习管理学知识经济学知识,如果和工作时间有冲突我也会考虑美国的远程教学,比如说McCann 的online MBA,三年后我希望做到管理层能独立带领团队开展项目,之后我会深入学习财务知识逐步成为一个全面的管理者。
HR:你业余爱好是什么?
我:我喜欢旅行,一个人独自去过西藏和云南,我也喜欢志愿者活动,我大三那年的实习就是在广西做了半年的支教。
。。。
这样的回答经常在脑海里来回播放,每一次都会修剪一些,再添加一些,环脑剧场中我的形象慷慨激昂,直把面试整的和总统就职演说一样。
我所有引以为傲的光环,面试那天我会毫无保留展现出来。
可事实是,最近几天我生命中很多东西都发生了变化,我的理想,我的动力源泉,还有我的激情。
当我回看那个打鸡血一样的自己,突然觉得有些幼稚。
工作就是工作,不是什么改变命运的神圣之地,你的世界依旧是原来的世界,自己做好自己就足够。
这么想着,虽少了当初的激情,却也没了当初的紧张。
电话那头的HR声音很好听,不时发出低沉而温和的笑声,这更让我放下戒备,只是当成一个寻常的电话来交流。
我很惊讶自己的语气会如此轻松自然,我会引导HR思维随着我走,有些地方随意的开起玩笑。
没有鸿鹄大志,没有不切实际的空谈,我只是很真诚的表明自己愿意为公司效力的态度。
面试并未说明是中文还是英文,但我很自然用了英文,一直持续到通话结束。
挂断电话,我甚至还有些不习惯自己这样的口吻,平级的,轻松的,没有任何怯弱的口吻。
这样的自己来的有些突然,但我欣然接受。
刚刚斩断了半个世界,
在剩下的半个世界里,我对其他人都是绝对的平视。
在剩下这半个世界里,我再也不会给自己失败的理由。
对于曾经的我而言,最难熬的日子就是等待结果的日子。
高考结束等待放分的日子,参加演讲比赛等待入围名单的日子,给暗恋男生发QQ信息等待回复的日子,给新东方投兼职简历等待面试电话的日子。。。
知道期限的还好,最怕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答复,或者什么时候会有答复,那种感觉,真像是被判了无期徒刑。
换做上个月的我,现在一定每分钟都在交替查着手机短信和新浪邮箱,当然还有垃圾邮件和骚扰短信。看有没有收到H公司HR的回复,若没有,如此神经质的状态起码会持续一周。
现在的我,却忽然觉得等待的行为很懦弱。
所以第二天早上,我十点查了一次邮箱后,十一点就主动回拨昨晚的那个电话。
一个上午应该都HR得出结论,比起等通知,我现在更倾向于自己去问。
我突然很想把握生命的主动权,如果结果是我被淘汰,那我也会利用我这半个世界所有的资源,直到争取到二面的机会。
电话那头换了个年轻女声。
我说昨天我电话面试过,想知道结果是否出来了。
她说可以帮我查。我报了姓名和应聘部门,然后是对方翻动纸张的声音,我猜想那该是一大叠简历。
两分钟过后,她说:
“樊曦是吧。”
我说是。
她说:
“复试名单上有你的名字,那我现在就直接通知你吧,你10月28号来上海总公司面试,路线和要求之后我会通过邮件发给你,如果当天来不了可以提前跟我联系。”
我道了声谢,挂断手机。
低下头,嘴角不知不觉弯成弧线,我笑了。
四年的努力终于离理想近了一步,虽然不是最终的结果,但第一步,我赢了。
管他是哪个世界的胜利,总之我就是很开心。
上次这么开心离现在已经很久了,那还是大三那年演讲赛得奖。
我时不时需要此类荣誉来刺激自己,如果较长一段时间没有发生任何值得骄傲的事,我就会认为这段生命过的庸庸碌碌,毫无价值可言,然后回去报名参加个比赛或考试什么的。
很变态吧,多数竞赛没有任何价值,我只是不敢让自己有丝毫的松懈而已。
长辈只会夸赞我的努力,只有我自己知道内心深处的动力到底是什么,
那是对一切最敏感的青春期,日日涌动于我心底的暗流。
因为成绩好,我初中考入本市一所所谓的贵族中学。
将这所学校任何一个班背后的实力加起来,都是足以撼动x省面貌的力量。
有一次学校停电了,黑暗里大家起哄尖叫起来,坐我身后的矮个女孩儿大声说:吵什么吵,我都没法给我爸打电话让他供电了。
然后大家安静了会儿,然后五分钟后,教室恢复了光明。
后来有时男生欺负那个女生,她会说:你再欺负我小心我让我爸把学校给断电了。
于是男生更喜欢欺负她了,因为大家都希望学校断电。
班主任也是这样的人物之一。
初中三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的靴子从来没有穿过重样的。
她上课总是迟到,给的理由会是:新买的宝马不好开,一不小心撞学校花坛了。
课间十分钟,别学校老师或许会用来给学生答疑,我的班主任也会兴致盎然的和我们展开讨论,只不过主题是她的复式别墅适合装修成地中海风格还是新古典主义。
我就是侵染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
呼吸着这个世界带着优越感的空气,却也清醒知道自己并不是“他们”中的一员。
好强而敏感的我,选择用一场场竞赛,一个个年级前三的试卷来试图掩盖和这个世界的鸿沟。
我一度以为自己做的很好,也一度被认为是优秀的孩子。
只是毕业这年,却面临彻底要和这个熟悉的世界告别。
后桌的“电姐”初中毕业就去了澳洲,最近微信上在秀潜水,夏日的碧海蓝天中调戏海龟。
闺蜜毕业后她父亲希望她接手家族企业,所以闺蜜很有志向的说要去英国读研,事实上只是想要逃避到大洋彼岸去。
而我,毕业这年,我最大的理想就是争取一个月薪八千的工作,加上一个透明的竞争平台,为此,我已经做了四年的准备。
不要再去看那个世界的风景了,我对自己说。
告别那个世界,唯有告别,才能走稳自己脚下的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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