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狗子不是狗,是我的外号,许多同学可能不知道我的名字,却知道我的外号,也有人叫我二狗,其实都是我的外号,你不管叫狗子还是二狗,我都会答应你。
不过已经许多年没人叫我的外号了,三十好几的人了,总不能见面就叫狗子或者二狗。
前段时间看着王小波的黄金时代,感觉是那么的自由,文字像空气一样肆意流动,描写性,描写爱,又那么自在。小说的主人公叫王二,让我想起了我自己,我小时候叫赵二。
上初中时,那时我还叫赵二。那天是一个晴天,我清楚的记得那天太阳很明亮,因为我们四班和三班在做游戏。一个桌子上放着一个礼品,然后两个班挑两个人,一班一个,蒙上眼睛,看谁能先拿到礼品。那天两个班的人都在围观,人很多,老师把我叫过去,让我去试试,主要是因为我平时爱捣蛋。老师对我说,赵二,蒙上眼睛,你也能看见太阳光,你就顺着太阳光走,知道吗。我点点头,自我感觉良好。
我蒙上眼睛,听着同学们的加油声,仿佛置身真正的赛场,却不知道,那就是我人生的巅峰时刻,再也没有这么多人为我真心实意的加油。只听裁判一声令下,我和另外一位同学开始了。我谨记老师的话,顺着阳光。我先站住,然后抬头感受一下,确定一下方向,就出发了。当时的我就是一个瞎子和聋子,加油声,说话声,笑声,混杂在一起,我什么都听不到。我朝着太阳光慢慢的走着,脚步很慢,我感觉快到了,继续前行。只觉得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我摸到一个胳膊,我正要取蒙在眼睛上的布条,不知道怎么绊了一下,我直接把前面的人扑倒了。
不过倒下之前我把胳膊垫在她的身下。
笑声更大了,还有起哄声。我知道是一个女生,因为闻见她身上的香味。我用另一只手扯下布条,看见了她。那是我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她,所谓脉脉含情,明眸皓齿,唇红齿白不过如此。她叫刘芳,是三班的班花,我认得她,不过从来没有说过话。这么近的看着她,她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微红,笑着看着我。
我赶紧扶她起来,问,没摔疼吧。她说,恩,没事。我不知道怎么说,对不起。她笑了笑,没说话。我的朋友在后面起哄,大声的笑。我不好意思,对她说,改天请你吃饭吧。她说,真不用,没事。我已经走开了,走回我们的班级,老师说,你从一开始出发就歪了。我嘿嘿直笑。如果那天我没有参加或者我赢得比赛,我感觉我会后悔一辈子,因为我会错过芳芳。让我再走一千次一万次,我还是会选择这样走。即使这条路坎坷不平,荆棘密布,可是我路过你,就已足够。
无限是我的铁哥们,我们两个除过上课没坐一起,别的都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睡觉。那时我们是大通铺,十几个人睡在一起,不像现在都是四人间,六人间,我们那时候最多四五十个睡在一起。
无限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赵二,你可以呀。让你去摸礼物,你直接摸到人家女生身上了。我让他滚蛋,他哈哈大笑。我扭过头,看了看她,她俏脸微红,双目含情,我想把所有美好的词语用在它的身上,可惜我表达不出来。即使过了二十年。我还记得她当时害羞的样子。
夜里我和无限在被窝里说话。我说,我喜欢上刘芳了。无限说,你在做梦吧,人家刘芳可是三班的班花。我说,我也不知道,可是我控制不住的想她。无限翻过身,说,还是睡觉吧。我看你疯了。那天夜里我失眠了,我的脑海里都是她的样子,一颦一笑,我陷入了爱的陷阱,再也逃脱不了。
2
我不好意去找她说话,只能在课间休息时看看她的背影,我内心煎熬。当时我们都是住校生,以前来上学都是眼泪汪汪,感觉是来上坟,自从喜欢上她,我不想回家,因为家里没有她的身影。我在回家的路上大声喊她的名字,在地上一遍一遍写她的名字。
本来我在学校特别喜欢惹是生非,不是和别人打架就是捉弄班里的女同学,自从遇见她,我变得特别安静,我不喜欢打架,我更喜欢想她。
终于有一天,我写了张纸条,托人送给她。我在纸条上写着,夜里下课能在门口等我一下吗。我把纸条送出去后,心情像是过山车,忽上忽下,忐忑不安,患得患失,老师说的话,我连一个字都没听见。我的眼睛看着黑板,却一个字都不见,感觉心脏都不好了。终于到下课了,我去三班找送信的,她把纸条给我,对我神秘的笑了笑,我不知道什么意思。我越过她的肩膀,看见刘芳坐在座位上,她的周围有几个男生,让我心生烦躁。
我走到座位上,过了好久,心跳才正常。我吸了口气,把纸条打开。只见一句话,我在打开水那里等你,刘芳。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平稳落地。无限走过来,问我怎么了,笑的怎么这么贱。我真想一脚踢死他。他告诉我,夜里他要去打架,问我去不去。我知道,中午洗碗的时候,他和别人挤了几下,结果两个人就打了几下,当时人太多,没打成。我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打完了,两个人谁都不服谁,正在骂了骂去,我把无限叫走,告诉他回头再说。
现在他告诉我夜里要去堵他,可是夜里芳芳让我去找她。我说,我真有事。无限不信,我拿出纸条,他看了,大骂我见色忘义。我说,你等我回来,要不咱们明天再打。
王小波在黄金时代里说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可是上初中我就知道,长大的过程就是一个不断失去保护的过程,直到我们赤裸裸的站在这凶猛的世界里。我更喜欢把我说成一头野猪,当我们还是野猪的时候,战狼斗虎,不落下风,慢慢的我是断了獠牙,没了坚硬的皮肤,别说是狼,就是狗都打不过,慢慢的我们就变成了一头猪,只为温饱,我们失去了所有,我们又得到了希望的所有。
小时候我打架都是拿砖头,拿石头,把人头打破过,把人胳膊挤折,无法无天。到了初中打架都是用拳头,要么就是木棒,再也不敢用石头了。再长大一些,我们不打架了,我们学会了笑脸迎人,我们变得什么也没有了,变得唯唯诺诺,变得两面三刀。
无限大骂我,走开了。结果第二节课,我看着字条上清秀的字迹,像个傻子笑了一节课。同桌以为我疯了。其实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我见面该说些什么,可是我觉得我再不见她我会疯掉。
夜里下课了,我像野狗一样窜出教室。我看见芳芳走出教室,就远远的跟着她。她往后看了几眼,我确定她看到了我。
她走进了寝室,手里提着暖水瓶,我走过去,说,我来吧。她有点不好意思,那时候我们男女生见面更多的是害羞。我伸手提过暖水瓶,和她并排走着。我说,我叫赵二。她说,我知道,我问过别人。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黑暗中她的声音传过来,犹如天籁。我又问她,夜里能和你一起打水吗。我紧张的要命,可是不说出口又难过的要死。我只希望每天可以看见她。她看了看我,那天的香气又飘进我的鼻子里,我也看着她。黄色的电灯泡下,红晕爬上她的脸颊,像一抹朝霞。她轻轻的答应了一声,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只有她的声音像一颗子弹进入我的体内,片刻之后,我整个灵魂被炸的片甲不留。
打完水,我送她到女生宿舍楼下,跟她说了再见,我第一次感觉到分离的滋味。我往宿舍走去,厕所在楼下,我要先上个厕所。
尿完尿,我转身走,突然撞到了几个人,我赶紧说,对不起。我抬起头,看见他们的脸,知道今天坏了。这几个人是三班的人,为首的叫名字我忘了,外号叫媳妇,谁他妈知道他的外号怎么这么怪。这人经常围着刘芳,我知道。厕所里没几个人了,我心想,这下要吃亏了。
媳妇对我说,以后你离刘芳远一点。别让我看见你缠着她。打架时气势不能输,我说,想你的美。对面三个人,直接开始打我,我躲过媳妇的拳头,却被剩下两个人打倒。我赶紧爬起来,跑到墙角,避免腹背受敌。三个人围住我,凶多吉少。
这时候进来两个老师,看我们的样子,问,你们在干什么。我趁他们三个扭头跟老师说话,赶紧冲了出去。
夜里睡觉时我问无限怎么样,无限说,没打成。为什么。因为他请假回家了。结果没打成。我告诉他。我今天差点被打成傻逼,他听后,告诉我。以后夜里他跟着我,让我别一个人落单。
3
夜里睡得正香,听见楼道里有人在大喊大叫,我迷迷糊糊的问,怎么了。有人说,抓小偷了。原来男寝里来了小偷,我一听立马就起来了,这种事情怎么能少了我,我穿好衣服,叫无限和我一起出去。
上次五班有个人抓到了小偷,被狠狠地表扬了一番,一时风光无二。这次看看我有没有这个运气。我和无限走出门,已经有好多人在外面了。听说小偷一开始跑进了一班的宿舍准备下手,谁知道一班有个同学特别爱看武侠,都半夜两点了还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看韦小宝。小偷刚进门,就被发现了,也算一个倒霉蛋。
当时我们的宿舍是在四楼,下面三层是我们的教学楼,初一初二初三,一年级一个楼层。小偷跑的太快,都不知道他跑哪里了。问十个人,说了十种说法,让人摸不着头脑。我和无限跟无头苍蝇一样跑来跑去,无限说,回去睡觉吧。我说,起来了,再找一会。那时没有手机,夜里还很黑,只有几个手电筒,在走廊里照来照去,像一条条射线,只有起点,没有终点。
我们乱哄哄的像一群蚂蚁,居然没找到小偷,这让我们大失所望,每当我们对一件事抱太大希望时,事实就会狠狠地打你的脸,关键是你连还手的本事都没有。
又找了一会,大家都无精打采的准备回去睡觉,所谓败兴而归就是如此。
无限回去睡觉了,我要去找个角落尿尿。我找了了走廊的角落里,准备尿尿。我刚脱下裤子,一抬头,没吓死我,一个人十分惊险的站在走廊外面,他的脚下连站的地方都很少。他应该是站不动了,想爬回来,怪不得找遍整个走廊找不到他,原来他在走廊外面。
场面很尴尬,我一边尿尿,一边看着他。尴尬的是,这人我认识,是学校外面修自行车的孩子,我修过几回车,见过他几次。更尴尬的是,我感觉我好像尿手上了。我正在喊人,想想还是算了,都是同龄人,放他一马。
我看了看走廊,已经没人了,只剩宿管老头也回屋睡觉了,毕竟这次什么也没偷到,大家没什么损失。我伸出手,说,别说话。把他拉进来,他的双腿已经抖的厉害。他看了看我,没说话。
我拉着他,走进宿舍,人们都已经睡着,年轻就是这样,容易入睡。要是他们知道二十年后,我们都会有睡眠困难症,不知会怎么想。
我们睡在睡了一会,不知道过了多久,看看外面的天,还是黑漆漆。我对他说,等我把门叫开,你再出去。
他点点头,轻声说谢谢。
这就要说明一点,由于我们的男生宿舍是在教学楼上,所以没有厕所。如果我们要上厕所需要下楼,跑到后面的操场或者是女生宿舍那边,反正两边都挺远的。我走到宿管老头的门前,敲了敲门,只能听见呼噜声。我敲了三次,才听见老头起床的声音。老头开门,说,怎么了。我说,我想上厕所。老头看了看表,说,再等一个半小时就开门了,一会再去。我捂着肚子,说,再不去就拉裤子了。老头没办法,磨磨唧唧的把门打开了,对我说,回来自己把门锁上。我说,知道了。我假装下楼,老头也回去睡觉了,估计心里能骂死我。我在三楼等了一会,他也下来了。我问他,你怎么出去。他说,操场后面的围墙有处塌了,一翻就过去了。我说,以后别干这个了。他低着头,说,恩。临走时,他又对我说了声谢谢。
夜里没有睡好,直接导致我下午上课打瞌睡。数学老师叫了我好几次,最后也放弃了。下午吃饭的时候,无限把我叫醒,要不然我能睡到夜里。他问我怎么这么瞌睡,我说昨天夜里拉肚子。
吃饭排队的时候,我看见了芳芳。她来的迟,站在队伍的最后面。我大声叫她的名字,她看见我,不好意思。我朝她摆摆手,让她过来,她的脸又红了。我直接走过去,把她的碗拿走,对她说,在这等我。
二十年后,我看了小波先生的黄金时代,王二和陈清扬的故事震撼着我,那应该是七十年代,王二想吃,想爱,想变成云。可是我初中时是九八年,我初二,已经快新世纪了。我们什么也不能想,只能学习。当时学校过冬,直接拉过来两拖拉机冬瓜,你不想吃也得吃。偶尔一次会有炒土豆,我觉得好吃极了。当时的我觉得土豆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我也想爱,可是我们不知道怎么办,那个时候两个人说话都会脸红。
二十年过去了,我也不知道现在的学生们怎么谈恋爱,我只知道,我很想念她们,我曾经喜欢过得女生。
4
一大锅汤面条,我把饭递给芳芳,她和她的同学走了。我,无限还有班里的同学坐在一起吃饭,说着昨天夜里的事,大家一致认为这个小偷是个飞贼,在我们抓住他之前就已经逃跑。
鑫鑫正在吃面条,看见一个苍蝇,就去找打饭的阿姨。阿姨说,我再给你打一碗吧。鑫鑫就回来继续吃,吃到一半,又一个苍蝇,于是又去找阿姨,阿姨又给她打一碗。谁知道吃到一半,又发现一个。我们一致以为,这一锅的苍蝇估计都给你了。鑫鑫又去了,阿姨说,咋办,再给你打一碗。鑫鑫说,你把钱退给我,我吃饱了。阿姨退给他五毛钱,我们哈哈大笑。
喜欢一个人,没想到是这样的滋味。你的眼里全部是她,你的眼神随她而动,你的心里是她,你的脑海里都是她。课间十分钟,我经常会去她们班的窗户前看她两眼,有时候她也会出来透透气,我们的眼光交汇,然后一闪而过。
有次夜里我把芳芳送回宿舍,我很想对她说,我爱你。可是感觉太突兀,只能说,我想你。芳芳又笑了,她的眼睛都是抑制不住的欢喜,说,恩。我终于下定决心拉住她的手,她没有挣脱,我感觉拥有全世界不过如此。过了几分钟,她抽出手转身跑了。
又过了几天,我和无限在操场打球的时候,忽然有篮球砸了我一下。我没在意,准备继续打球。没想到无限大叫,走,快点。我扭头一看,草,又是媳妇带着两个人。
你他妈想怎么样。
我说了让你离芳芳远点。
滚。
你别不知好歹。
我喜欢芳芳,你管的着吗。
妈的,是我先追的芳芳。
关我屁事。
媳妇从衣服里拿出棍子,向我冲来。我和无限赶紧跑,差距太大,打不过不能送人头。可惜媳妇对我紧追不舍,终于把我堵住了。这时候挨打是没跑了,无限回去叫人了,他们的目标主要是我。
我抱着头,三个人拳打脚踢,媳妇拿着棍子,打的我只抽冷气,我心想看我回头不抽死你。我憋着一口气,要不然早哭出声了。
快走,他们班来人了。三个人看见有人来了,直接跑了。
无限扶起我,说,疼不疼。我说,疼的要死,感觉腰都断了。无限说,你看你这恋爱谈的。我说,看我回来再弄他。
下午上课的时候,无限给了我一张纸条,说,芳芳给你的。我打开纸条,写着,听说媳妇他们打你了,你疼不疼。我担心你担心得要死。你别报仇,要不然你们一直这样打下去,吃亏的是你。他什么都不是,你还要考高中,我们不是说好了要考同一所高中。芳芳。
我在纸条的下面写,我听你的,芳芳。你不用担心我,我好得很。我想你。
我把纸条给了无限,手心里都是汗,这是我第一次对人说我想你,我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像被人扒光了一样。
芳芳没有给我回纸条,下午下课后,我从她的窗前路过,她正在收拾书本。不管有没有夕阳,我都认为那天夕阳照在她的身上,宛若天使。如果我对女人有什么幻想,都是从芳芳的映射出来的,我把她的形象映射到我后来的每个女人身上,她们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她的影子。
夜里我在楼下等她,人群在黑夜里像涨潮的海水,一浪一浪的。我站在海浪里,等着我心爱的姑娘。她和同学走下来,看见我,独自走向我。我说,我们去操场上走一走吧。她没说话,只是和我一起走。有没有月光我不知道,我的眼里都是她青涩又清纯的脸庞,我们走在操场上,穿过斑驳树影,两个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她问我,还疼吗。我说,不疼,不要紧。芳芳说,你不要和他一样,他就是流氓。我说,恩。他要再骚扰你,你告诉我,看我怎么收拾他。芳芳说,恩。我们又说了一会学习,我鼓足勇气,拉住她的手,说,你不在我眼前,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她红着脸,抿着嘴笑。月光在她的映衬下也显得暗淡无光,黑夜也变得可爱起来,就连远处的树也变得如梦如幻。
四周的人变得像风一样流动,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芳芳。在月色的阴暗处,我把她抱进怀里,她身上的香气刺如我的五脏六腑,她的发梢撩动我的心弦,我在她耳边说,芳芳,我喜欢你。芳芳没有说话,也没有推开我。
我觉得世间一切都在我的身边,这风,这黑夜,这月亮,这星星,还有芳芳的所有。过了一会,芳芳推开我,说,走吧,宿舍快关门了。我送她她女生宿舍楼下,芳芳走了几阶楼梯,回头对我说,冉冉,我也喜欢你。赵冉是我的名字。
如果一开始是世界都在我的身边,那么现在我觉得整个世界都消失不见,我的眼里只有芳芳和她腼腆的笑。
生活并不总是一帆风顺,总会各种各样的故事在未来等着我们,日光之下无新事,可是放到我们自己身上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就像十几岁的我想不到再过二十年我会住到精神病院,而同样二十年后的我只能靠回忆去想念这一切。如果说一个人变老的标志是爱回忆,那么我三十岁就正式步入老年生活。我用大段大段的时间去回忆从前,可是我再想象不到我当时是多么的快乐。
经过了这么多年,我终于知道,快乐是短暂的,而痛苦才是永恒的。
我和无限终于抓到前几天和他打架的小子了。我们把他堵在厕所,一顿乱揍,看着挺吓人,其实也就是做做样子。我们警告他,要是再猖狂,我们还揍他。这小子怂了,表示以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洗碗的时候也礼让三先。我们才放过他。
说到打架,我们当时最流行,见面了让人蹲下,然后一脚揣在人脸上,鼻血是瞬间流流下来,疼的是龇牙咧嘴。不过我不喜欢这样,咱不能这么歹毒,最多扇扇耳光就行了。
在快乐的道路上,生活给我开了一个小门,我钻了进去,漫天飞舞的都是痛苦,我再也没能回到原来的道路。
那天中午放学我去看芳芳,想等她一起吃饭。我过去的时候,看见媳妇堵在芳芳的面前,芳芳挤不出来。媳妇嘴里笑的猥琐,还想伸手去摸芳芳。
当时我就火了,直接掂了一个板凳冲了过去。媳妇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就砸在他的头上。这算是偷袭,有点不光明正大,但是真的管不了了。过去的板凳并不是很结实,我继续砸,媳妇疼得趴在地上,我不管不顾,我直接把四条腿的板凳砸只有一条腿。芳芳和无限在我后面拉我,我感觉我能把媳妇打死。
芳芳大声的喊,别打了,冉冉。无限抱着我的胳膊,当时我有点不要命的感觉。直到我看见媳妇口吐白沫,头垂在一边,真的像死了一样。太阳照进来,我能看见那些飘起的尘埃。
有人去叫老师,有人去掐人中,有人收拾战场。芳芳看着我,眼神里冒火,我把板凳腿扔了,不知所措。过了几分钟,也可能是十几分钟,反正是老师没来之前,媳妇醒了,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无精打采的看着我说,星期六你给我等着。我捡起地上的板凳腿,说,你再猖狂试试,谁让你手贱呢。他看今天讨不到好处,跌跌撞撞的走了。
芳芳也走了,我赶紧跟上去,也走了出去。老师来了,和我们擦肩而过。
我跟着芳芳到了操场上,现在是中午,没有几个人。芳芳说,不是让你别再打架了吗。你又打不过他们。听说他认识有外面的人。
我说,他敢对你动手动脚,我就还打他。他打我不要紧,可是他不能动你。
芳芳的态度软了下来,说,你今天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把他打死了。
我说,以后不打头了,只踢他屁股。
芳芳笑了,眼神也柔软了,说,我们都好好的。你要听我的话。
我把她抱进怀里,说,我永远听你的话。芳芳。
自从这件事以后,我小心翼翼,媳妇说让我星期六等着,我星期六就没有回家,直接住在学校。芳芳说我们都要好好的,可是哪有那么容易。
这天是星期天,我骗我妈说学校补课,骑着车就去找芳芳了。我们说好要一起出去玩,我们县城有个公园,人们都会去那里玩。
午后阳光明媚,我骑自行车带着芳芳,一路向公园出发。芳芳抱着我的腰,她的头贴在我的背上。芳芳告诉我,能听见我的心跳声。我说,我要带你回家。芳芳打了我一下,说,讨厌。
我们到了公园,特别多的人,情侣,老头老太太,更多的是带着孩子的一家三口。我们像是两个逃学的坏学生,我拉着她的手,她的手纤细,柔柔弱弱。芳芳并没有挣脱,任由我拉着,我们走在公园的林荫路上,光线忽明忽暗,像进入了一个幽深的秘境。
我说,我真希望能一直和你这样走下去。虽然那时候很小,可是我的话很真,现在我们长大了,可是话变得很假。
芳芳笑了笑,我感觉所有的美好都藏在她的笑里。我们要是能考进同一所高中,我们还会在一起。我说,恩。
逛完了公园,我们又吃了点东西,芳芳说要去坐旋转木马。人很多,我们等了好久,才坐了上去。芳芳拉着我的手,我们笑着看着彼此,仿佛只剩下我们。我们不在顾及什么规矩,我们把每一个我们能玩的都玩了个遍,碰碰车,小火车,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
如果说一件最后悔的事,那就是当时这些快乐的事只存在我的脑海里,没有相机,没有手机,我们没有照片,没有一切能证明我们快乐的东西。记忆随着时间慢慢模糊,现在我需要想好久才能想到那些快乐。我想念那些时光,还有那单纯的快乐。
6
我们玩遍整个游乐场,到处是我们简单的微笑。现在这个游乐场还在,不过是油漆剥落,设备陈旧,到处都是一派衰败景象,除了阳光不变,剩下的都变得腐朽。每次走到这里,都能想起芳芳,想起那时景象。
公园旁边有个人工湖,可以在里面划船。我和芳芳来到湖边,交了钱,挑了一个小鸭子船。这种船需要像人们像骑自行车一样,太阳已经快落山了,这意味着我们又要去学校了。我们在小船里,风儿也显得美好,我们有说不完的话,谈人生,谈理想,谈学习,芳芳特别嘱咐我不要再打架了。
突然有那么几分钟,气氛变得很暧昧,我们看着彼此,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低头凑过去,想去吻她,其实我没有一点经验,全是从电视里学的。芳芳害羞的闭上眼睛,我吻了下去,轻轻的碰了了她的嘴唇就分开了。我们看了对方一眼,彼此都笑了。她把头靠在我肩膀上,说,你真坏。
我又凑下去,吻了下去,我们乐此不疲,像两个偷吃糖果的孩子,我们变得肆无忌惮,吻得我们最后口干舌燥。
天色已黑,我骑着车,带她回学校。夜晚的风吹过来,远方的城市像在雾里一样,我和芳芳仿佛穿行在时间里,一切都不再重要,除了我们在一起。游乐场变得黑咕隆咚,变得阴森森的,按照恐怖片的逻辑,一个连环杀手就要出来了。
当然什么也没有,除了几盏破旧的路灯,像是被人遗弃在这里一样。
日子如流水,表面风平浪静,内里却暗藏杀机。无限还有班里的几个同学,在星期六陪我一起回家,一直都风平浪静的,我也觉得没什么事了。
这一天我和芳芳准备去学校旁边的饰品店看看,然后送她回家。我问这段时间媳妇又来找她了吗。芳芳说,没有。我说,我今天怎么感觉这么不好。芳芳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什么。
我们买完东西,走到一个无人的小巷里,我吻了她,准备送她回家。
我们还没走出去,看见四个人走了进来。我一看,是媳妇他们。今天她找的时外面的人,人高马大,比我们大了好多。芳芳紧张的抓紧我的胳膊,我能感觉到她在发抖。
我说,媳妇,你让芳芳走。
媳妇说,想的美,让我亲一下我就让她走。
我说,滚你妈的。
一个长头发的人说,还挺猖狂的,看一会你怎么哭。
我感到绝望,说,算我求你了,让芳芳先走,你们随便打我。
媳妇说,你要是跪下求我,我就让她走。说完几个人哈哈大笑。
芳芳拉着我的胳膊,眼泪要掉下来,我在她耳边说,没事,一会你先走,你找无限,还有老师,看看保卫科的人来不来,再找个电话报警。
没事,放心吧。
保卫科不来我也无话可说,有次在校门口打架保卫科就不管,因为人家说了,不在校园里面的那是在校门外。
芳芳说,你怎么办。
我说,我也不知道,只要你能走,别的都好说。
芳芳说,你别跪。
有次老师让我跪,我不跪。老师把一根板凳腿都打断了,我还是美跪,最后屁股疼了好多天。
我说,为了你,所有事情都值得。
我跪下来,对媳妇说,你放芳芳走。
芳芳在我身边哭了,我能听见她啜泣的声音。
另一个人说,叫声爷爷。爷高兴了就放她走。
芳芳说,媳妇,你别欺人太甚。
媳妇说,滚蛋,你这贱人。
我说,媳妇,你再这样说,看我回来弄死你。
一群人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一个最大的笑话。那个人说,赶紧叫声爷爷。
我说,爷。
哈哈。那人笑的前俯后仰,说,可惜爷不高兴。
我一跃而起,冲向那个笑的最厉害的人,他正笑的弯下腰。我用头狠狠地撞了他的头一下,可惜他并没有倒下。
我回头对芳芳说,对不起。因为我根本没有胜算,两个人开始打我,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的比赛,我被打的没有脾气。我看向芳芳,芳芳冲向我,想护着我,被媳妇推到一边。
就在这时,有人冲了进来。当时这种打架,人们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我不知道是谁。只见长头发被人从后面偷袭一下,一下子就倒了,原来是修车店的儿子了就是那个小偷。他拿了个扳手,一下把长头发砸倒了。我对芳芳说,快走,回学校。
他们想去拉芳芳,被我拉了回来。芳芳跑了出去,我也站起来,想去打媳妇。结果又被打倒在地。他们现在一个人去看长头发的情况,一个和小偷对峙,就剩一个在打我。
7
我终于起来了,我找到媳妇,扑了上去。我感觉浑身充满力量,我对小偷说,你快走。
他不说话,只是拿着扳手和另一个人对峙,别看他瘦,可是力气很大。
我揪着媳妇开始一顿打,媳妇抵挡不住,被我打的连连倒退。那边长头发,终于站起来了,他看着小偷,眼里喷火。
这下又不平衡了,四个对两个,我首先被放倒,我捂着头,又是一阵狂风暴雨。那边小偷的情况也不好,扳手没了,也被人按在地上胖揍。
我大声说,别打了,别打了。
媳妇又踢了我一脚,说,我打死你。
那边小偷也被打的不像样,已经躺地上不动了。长头发下手特别狠。
我说,媳妇,你现在赶紧走。芳芳去叫人了。
长头发说,叫人今天也救不了你。
我真没办法,真的打不过,看了那么多武侠小说,都是假的,一个人连三个人都打不过。
我看准媳妇,扑了上去,一口咬在他的大腿上,我使出全身的力气,媳妇顿时疼的哇哇大叫。他们大笑,草,媳妇被狗咬了。
他们也不打小偷了,都在看着我们俩,像看着一出滑稽剧。不管他们怎么打我,我就是不松口,媳妇疼得是哭爹喊娘。
三个人在我后面拳打脚踢,无济于事。当时我下定决心要咬掉他一块肉。
终于有人来了,我听见无限的声音了,还有老师的声音。三个人一看来人了,就一哄而散,也不管媳妇了。
我对无限说,去看看那个人,问问他怎么样。无限回来告诉我,没有大事。我才放下心来。
芳芳来的时候,我们三个都躺在地上。媳妇疼得厉害,说,赵二成狗了,学会咬人了。干脆叫二狗算了。
他看了看他的伤口,已经被我咬的发紫,疼得他直叫。
芳芳抱起我,抚摸我的脸,我看着她,说,没事,宝贝。她的眼泪掉在我的脸上,还散发着温度。她在我耳边说,我爱你,冉冉。我们再也不去顾及别人,疯狂的亲吻。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我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从此,没人再叫我的名字,只知道我叫赵二狗,时间长了,人们又叫我狗子。不管你叫我什么,我都答应。
当时闹得太大,警察都来了,不过看看又走了,这种打架几乎每天都有发生。这件事全校闻名,芳芳的爸爸给她办了转校,我留校察看还留了级,媳妇被学校开除。
我再也没见过她,曾经的美好都随风而逝,所有的诺言都会变成笑话,所有的曾经都会变得苍白。
初三毕业了,我考上了我们说好的高中,可是我并没有见到她。我再也找不到她了,我永远失去了她。
高中毕业放假的日子里,妈妈给了我好多信,我一看,全是芳芳写给我的。原来芳芳给我写了信,却被妈妈收走了。
原来错过就是一生,再见就是不见,告别就是永远。
二十年后,我会带着孩子去那个破旧的游乐场玩,那里的一切都是改变,不过人工湖还在,鸭子船还在,我带着孩子,经常去湖里划船。我看着这破旧的一切,眼前全是我和芳芳的笑容,耳朵里都是我们快乐的笑声。它们穿越时光而来,与我相会,我想我会把它们留在这里,它们将在这里,永远与时光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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