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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位顾客听闻我的姓名,大为诧异“你是甄庄的?”确认过后,立刻热情洋溢起来,“我也是,咱们是老乡,一家人。”随即开始罗列村庄里的长辈名人,询问我和谁是本家。我的老家甄庄,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和我一个姓,且姓氏有点冷僻,不像张王李赵那么随和平易近人。
我只能堆出满脸羞赧的笑,颇感歉意。“我不认识。父亲自小离开村子,一直在城里生活,我没在村子里住过。”我的意思我从未像村庄里的人一样, 生活在村子里,朝闻鸡鸣而起,顶着大太阳在田地里忙活,傍晚荷锄归来,静夜被狗吠吵醒。
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其实很怀疑很不确定。小时候,我曾无数次回过村庄,这一点毋庸置疑,甚至某些场景留有很深的记忆。至于在村里是否长住过几天或者几十天,还真没有多少印象了。
但是我依稀记得村庄的模样。蜿蜒的小路,穿过空旷高大的戏台,一会儿便回到爷爷居住的大院子。祖上曾经是地主,到了祖爷爷辈已经败落,惟余一座大院子还可见旧日的富裕痕迹。祖爷爷,爷爷和五个兄弟,以及爷爷的几个堂兄弟们,十几家人家居住在这个大院子里,不曾有过拥挤的感觉。
回想起这个院子,磨坊便突兀跳到眼前。黑黢黢的磨坊里,一盘大磨坚实豪横地卧在地中央。估计是不止一次见识过母亲推碾 ,否则怎么会有如此深的记忆。母亲被迫回村参加义务劳动,在村庄里居住了三年。时年幼小的妹妹跟随母亲住在村里,已上小学的我和弟弟随父亲留在城里的家。每逢星期日,父亲骑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轮流载我和弟弟回村,一同载回去的还有买给妹妹刚够一星期喝的牛奶。
靠近院门的果园同样印象深刻。大杨树大榆树根深叶茂,杏树李树一定结满了果子,搜索记忆库,对李子这种水果的最初印记就来源于这里。不过,这片果园以及果园南边的磨坊、马棚、羊圈在小女孩的心里一直阴森可怖,好像里面住着许多妖魔鬼怪。记得有一次从那里经过,回家我便哭闹不止,爷爷提着我的褂子从街上一路喊着我的名字喊回家,说是叫魂。我从来不去那里玩耍。
事实上,我哪里都不去,村子里没有我的玩伴,半个月回去一天,村庄陌生得让我不敢随意走动。偶尔,和我同龄的本家小叔叔会带着我和他们一起玩耍。北面的院墙外是高高的土坝,小山一样绵延开去。夏天的午后,我们坐在土坝山头上,下面是清凌凌的渠水,头顶有繁茂的树冠,濯足而歌,无比清凉。爬过土坝,到了院子后面的树林里,铺满落叶的林子看不到边际,树木时而稠密时而稀疏,看起来视野开阔,极为浪漫。
此刻忆起,我仍然有点迷惑,不知这一切真的发生过还是出于我的想象。
我曾问过母亲,咱们村庄里院子门前的那一片芦苇滩啥时候没的?母亲显得很茫然,迟迟疑疑回忆,门前哪有芦苇滩,不知道呀。可我的记忆中,明明有一大片芦苇滩,里面生长着参差的竹林,地上有清亮的塘水,本家叔叔曾经从里面挖出白白嫩嫩的笋子给我吃,笋子的清甜,至今尚能回味。我有时坐在大门外,久久地凝望着那一片美丽的修枝散叶 ,弥漫出岁月悠长又寂寥的朦胧美感。
难道这些会是我的想象?或者是我清晰的梦境留在回忆里?或者村庄里其它地方的芦苇滩被我搬到了家门前?久远的时间模糊了少时的记忆,分不清哪一部分是现实哪一部分是幻觉也未可知。我的村庄留给我最深的印象恰恰是这些似真似幻的片段,不同于城市的片段,证明我曾经有过农村生活的经历 ,我也是村庄里出来的有根的孩子。
可能在城市的钢筋水泥丛林里生活的久了,也可能年岁渐长想望返璞归真,心里愈来愈对村庄充满了向往,我的村庄,应该是那种罗曼蒂克的又甜蜜又忧伤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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