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的记忆

我母亲常常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你是正月初三早六点的。我通常理解为六点整。感谢我的母亲，最起码，她让我记住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较为准确的时间。

母亲还告诉我，我是早产，出生时很小，一个鞋窠郎子就能装得下。也就是说，尽管母亲吃了众多的保胎药，也没有让我在她的子宫，住够一个一般的婴儿住到的时间。

当然，早产儿也没啥，比起母亲那些没成形的孩子，我算是幸运的。

不知你们最早的记忆在几岁？我最早的记忆，十个月就有了。那个记忆，是我姥娘发丧时的场景。时间居然像是晚上，一个人抱着我，一群人，向东南方向跑。天知道，我怎么记得是东南方向。

现在补充那些记忆，可能是，我姥娘埋在东南方向的地里，那天发丧，我母亲得送我姥娘上路，把我交给其他人抱着，因为让陌生人抱，我可能很抗拒，所以记住了那天的场景。

说到这儿，不由想起母亲告诉我的一些事情，生我的时候，她在一个单位上班，生了我之后，没人看我，给我姥娘商量，想让我四姨帮忙照看我。我姥娘不愿意。找保姆的话，自己挣的那点钱，还不够给保姆的多，所以，母亲选择了不上班，专门在家带我。我母亲回到了老家，这次是回来了不出去了。

如果母亲不告诉我，我还以为母亲一直是一个家庭妇女。母亲告诉我这些，大概是想让我记住，以后要孝顺她。后来，我进工厂上班，并坚持干到退休，这也算是子承父业。

我父亲是农民，因为时代的大浪潮，有机会去工厂上班，我母亲做了家属工。后来，有了弟弟以后，父亲看工厂里的那点儿工资，支撑不起我们的学费，就辞职去外面打工，只要挣钱，什么都干。

父亲最常去打工的地方，是山西的煤矿，我们庄里有在那边开矿的。父亲在那里给人家装车，给同事做饭，赚个辛苦钱。

关于父亲为什么辞职，这是父亲给出的解释，这也是近段时间，我问起一个邻居家里的事情的时候，父亲告诉我的，不然，我不会记得那么清楚。

还有个记忆，那时候村里放露天电影，老早的，母亲把我哄睡了，把我锁在家里，去看电影。我醒了，起来，去床上找母亲，没找到，就“嗷嗷”大哭。后来还是一个邻居，不知是谁，估计是比较要好的邻居，可怜我一直哭，就把门拖开，抱着我去找母亲。

可能那时候，弟弟还没有出生，我有两、三岁的样子。

再后来，我姥爷来我家静养，把床搭在院子里，再挂上蚊帐。我姥爷和毛主席一前一后去世的，我母亲说，一个前八月，一个后八月。

我刚查了一下，毛主席去世，是1976年9月9日，农历八月十六，是前八月，也就是说，我姥爷是后八月去世的。

1976年，我三岁。

我四岁的时候，弟弟出生。我记得那时候天还冷，我一个人在院子里玩耍，家里忽然间就来了很多人，他们都挤在东屋里，看母亲怀里的弟弟。我跟进去，却只能看见大人们的腿，好多人的腿。阳光从东屋的窗玻璃里斜射过来，穿过那么多人的腿，斜射在黄色的泥地上，可以判断，那是一个上午。

现在想想，可能是那天弟弟吃面，也可能是母亲和弟弟刚从医院里回来，邻居们都过来看母亲和弟弟。

终于有了儿子，我父亲非常高兴，放鞭炮时，把家里的水缸都炸破了。后来母亲三番五次告诉我当时的场景，说父亲重儿轻女。其实重男轻女也正常，毕竟家里有了男丁，庄里的有些人，就不敢欺负他了。

上世纪七十年代，计划生育还没有像后来那么紧，一般情况下，一般家庭，都要生个男孩才罢休。

2023年6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