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性子里的与生俱来的那点傲娇,应该是源自父亲。村子里,我家地里的棉花,永远是又白又大的,我家田里的粮食,永远是产量最多的。小的时候,光着脚丫子,扛个锄头跟在他后面走在田间的小路上,隔壁迎来的老汉时不时会给他竖起个大拇指,你种粮食真是一顶一的棒,然后就听到父亲一阵爽朗的大笑声,我跟在后面也乐得屁颠屁颠的小跑着。
家里的门前的“稻床”好像总比别家的大,秋天的傍晚放学到家,刚放下书包,他总是吆喝一声,快去地里摘棉花,棉花要掉了。农村的孩子都知道,棉花只能在早上,焦叶还没有变干脆,或者傍晚叶子已经绵软了去摘,免得那一碰就碎的焦叶弄脏了一朵朵白团团。我们姐妹们总是胳膊挎着大腰箩,摘完两个姐姐一前一后抬着一大篮筐棉花球颤悠悠的再抬回来。晚上的时候,一家人围着一大簸箕棉花球,把那一朵朵棉絮从棉花壳里面揪出来,那是我们来年的学费。
我记得无数个太阳刚刚冒出头的清晨,我顶着个晕乎乎的脑袋在坐在门口酝酿着没有睡醒的精神,他从门口双脚带回来春天的泥土和那一田花草的清香。可是我不明白的是,父亲怎么就甘做一位种田的农民呢。家里的角落,什么都能找到,铁丝,胶皮,电表、螺丝刀,卷尺,模具,铁皮,大小剪刀,各式锤子.....他是一名出色的铁匠,一张张铁皮在他的手上就像一张张听话的白纸,能剪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再连接制作成各种各样的器皿,家里装茶叶装零食的方的圆的大的小的的铁盒,浇花的水壶,新建楼房的下水管道......谁家的烧水壶钢铁锅烧漏底了,就拿来了,“二爹爹,快给我家里壶换个底......”
”二爹爹,快去搞下电啊,停电了,估摸哪里又坏着“,每次村里刮风或下雨后,煤油灯刚点起来,村里的大婶大娘们就来喊了,于是看见父亲带个电表拿个竹竿就出去了,没一会,家家户户又亮起来了,一片欢呼声,当然也有很多时候,也会听到父亲说,停电了啊,都停了,不是咱们一个村噢...家里的自行车,好像也从来没有送过修理铺,胎破了,总是见他搞盆水捯饬捯饬就好了;闸坏了,见他拿个老虎钳扭扭也就好了。村里的两户人家的拖拉机,坏了也总是来喊父亲,我从不知道他床头摆着的一本物理书还有这功能; 家里的猪圈,村里的灶台,都没有“二爹爹”干不了的。
如今,很多铁制品都被塑料品取代了,村里也早就极少停电了,父亲也不在好几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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