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最痛是别离,最苦是相思。本以为是常相聚,转眼间却成永分离。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就像梦似的,玉书突然而归,又迅疾离开。花招还没来得及反应,玉书已随火车消失得无影无踪。跟随玉书消失的还有那只大皮箱,里边装着花招和小定定的生活用品还有日常换洗的衣服鞋袜。
火车终于从视线中完全消失了,车站里一时安静下来,大姑子失魂落魄地掉转身回过头去看花招,花招忽然如梦初醒般地意识到她最最亲爱的丈夫,她苦苦等待那么久那么久的玉书已经抛下她们母女俩独自乘车走了。
一时间,天塌了,地陷了,花招感到一阵晕厥,她急火攻心踉踉跄跄地朝列车前进的方向迈出几步,便一头坠倒在地,不省人事。小定定莫名其妙地被妈妈摔到地上,吓得哇哇大哭。大姑子见状一边大呼救命,一边飞一样跑过来。车站里剩下的人围上来七手八脚地扶起花招,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脸蛋儿。半晌,花招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悠悠醒转来。眼前是漠天黑地,看不到一丝的光亮。花招感觉自己的心被生生撕成了两瓣,一瓣上了火车跟了玉书,一瓣留在车站给了女儿定定。她欲哭无泪,欲喊无声。可尤是这种无语的凝噎,气涩声咽,更让人感到心痛,感觉其可悲又可怜。
花招不甘心啊。她失神地跪倒在月台上,双眼一瞬不瞬地的盯着列车驶去的方向。前方除了两条永远不能相交的无限延伸开去的铁轨,除了冰冷的斜斜飘洒的雨丝,确乎什么也没有。可是花招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执意地认为:也许玉书到前面一站就下车回来了;也许他压根就等不到前面一站,列车临时停车时,他就从车窗爬出来了;也许军人出身的他,心里一急凭着一身功夫在前面不远处就跳窗而下了……也许……也许……花招心里有一万个也许,她作了无数种假设,每一种都是玉书千方百计地转回家来,想法设法地要带上他的爱妻和女儿一起走,没有一种是玉书独自一个人上路的。花招不能离开月台,离开车站。她得守住那儿,守住玉书去的那个方向,守住她的期待,守住他们一家人团聚的梦想。花招多么希望玉书的身影一下就蹦到她的面前啊。她不奢望荣华富贵,不奢望飞黄腾达。她只有一个小小的愿望——玉书不要走。花招认识玉书十年,两人相聚的时日不到半年,她太渴望玉书的陪伴了。世界之大,她要得不多,她只要一点点有温度的呵护,她只要玉书每天能给她一个轻轻的拥抱。她只要这个就够了,就知足了。她不怕吃苦,不怕受累,可她最怕分离,最怕孤独,那是茫茫无边的黑暗,那是深不见底的空虚,那是令人窒息的绝望。可就那么一点小小的愿望,为什么老天像跟她闹着玩似的,一次又一次地把玉书从她身边带走?为什么老天就是不肯给他们这对苦命鸳鸯有片刻厮守的机会呢?
花招跪守在原地,任大姑子怎样泪流满面,怎样苦苦哀求,她就是不肯站起身来。花招恨不得自己能有分身法,这样她就既可以随玉书去天涯去海角,又可以陪伴小定定长大成人,还可以给老爷子尽孝,替他养老送终。
大姑子百般无奈,只好先把老爷子和侄女儿领回自己的家去,叫公婆先照看着,再一趟趟到车站来苦劝花招。从火车开走的那一刻起,大姑子就追悔不迭,处在深深的自责当中。万一玉书回不来,她岂不成了花招娘儿俩一辈子的罪人?她将永远无法弥补花招情感上的缺憾。大姑子亲眼看过花招这些年受的苦,遭的罪,她是打心眼里希望玉书回家的。可谁知造化弄人,她好心办坏了事,一切皆已无可挽回,唯有祈求上苍开恩,保佑玉书和花招还有团聚的时日。
直到暮色苍茫,周围一片冷寂。大姑子已经说破喉咙,流干眼泪。花招才慢慢回过神来:玉书今天是回不来了,即便回来恐怕也不会到这个车站来了。
跪坐了大半天,花招又冷又饿,双腿僵硬麻木。亏得大姑子帮她揉搓,半晌双腿才有了一点点知觉。她缓缓立起身来,默默地跟在大姑子后面,一声不吭,一言不发。回家的路是那样的漫长,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头。一路的风雨,一路的泥泞。好不容易挨到了大姑子家,只见小定定在大姑子婆婆的怀里已经哭到喉咙嘶哑,双颊通红。女儿一见花招回来便张开双臂一头扑了过来。花招不由心头一紧,她一把搂住小定定,瞬间滚下泪来。大姑子忙劝道:“花招,哭吧,痛痛快快地哭,哭出来会好过一点。”
是夜,花招茶饭不思,胡乱漱洗了一下,便和小定定一起上了床。老爷子自有大姑子照顾,花招无心顾及。花招一心只在玉书身上,只盼在大姑子家能熬到天明。天一亮,她便回家,说不定玉书已经在家等着他们娘儿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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