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光急于水

早秋曲江感怀

【唐】白居易

离离暑云散，袅袅凉风起。

池上秋又来，荷花半成子。

朱颜易销歇，白日无穷已。

人寿不如山，年光急于水。

青芜与红蓼，岁岁秋相似。

去岁此悲秋，今秋复来此。

白乐天早秋游曲江，所见风景，不可谓不美。天高云淡，热烘烘的暑气已被习习凉风代替。池塘上也已见到秋的踪迹，半数的荷花已经退出粉衣红裳，挺出的莲蓬里已经结了莲籽。

大概荷花的明艳动人给诗人的印象太深，看到满眼绿荷叶绿莲蓬，诗人禁不住发出叹息之声，花颜固然美，然而又凋谢太快。这声叹息，为花而发，也为人而发，人的青春美好的年华也转瞬即逝啊，而时光，即如眼前这一天又一天的白日吧，却仿佛无穷无尽。在时间的长河里，人的年华确实短暂啊。

果然，诗人由锦绣华年的朱颜联想到整个的人生，人一辈子的寿命还是太短，说寿比南山，其实比不得青山之无限与永恒。和百千年仿佛没有变化的青山比较，人的时光逝去得简直太快太快，比流水的速度还要急迫呢。在空间的永恒里，人的时间太短，变化也太多。说“年光急于水”，可见出乐天眼中生命迁逝的急促和情感中无奈、焦灼与不舍。

其实山河大地，都在变迁，今天看小视频《秦岭》，说秦岭仍然在抬升中。不过，山河之变迁，以百万年为刻度记录，而人寿不过百年，两者相照，则山河在人眼中，几乎等于永恒了。

感叹罢。诗人又回到眼前风光景物之上，眼前曲江岸边的丛丛青芜，曲江水畔的片片红蓼，生机勃勃，颜色正好，它们年年秋天都是这个样子，仿佛也是“永恒”之物。“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眼下，这岁岁年年的人还是同一个，去年“我来了”，在这里为秋天而悲伤，为生命的易逝而悲伤，今年“我”又来了，又老了一岁，离逝去的距离更近了一些，复来如何?虽未说，实等于说了，复来亦复悲啊。

人生总是有限的，在这个问题上，有怎样的情感和态度都很正常，都是热爱生命的一种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