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桂

作者: 华氏 | 来源:发表于2021-04-19 20:33 被阅读0次

    01

    南至路24号立着柏粱市水电局大楼,楼身裹着绿漆,大楼正面有一方恰够一人通过的小门。

    在那里的公务员,每人配备着一张棕红的合板桌,一台老旧的液晶电脑;只要你不犯错,便可以这样安享余生了。

    现在我也是属于那里的一员,毫不起眼;相较于1年前的柏粱市刑警队队长来说,确实寒酸。事实上,1小时前我再次被聘为刑警队的顾问——理由是,我有充分的断案经验。

    来找我的是一位警局新星——姜潍。

    他刚到刑警队的第二年便接连破获两起特大刑事案件,上了新闻——估计现任队长李渡丰那小子想让我栽培一下。

    新月路大转盘口连接着三条路,一条通往柏粱市第七重点中学;一条通往中心广场;最后一条则通往柏粱市的郊区。案发现场就在通往中心广场路边一条巷子里。

    巷子两端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我和姜潍站在案发现场;他穿着警服,我穿着西装。

    失踪的人叫吴耿豪,柏粱市第七中学的高一学生。

    确切的失踪日期是在3月26日周五下午放学的时候,现在则是周六上午十点。执勤警察在吴耿豪日常回家路线的巷子里,发现他的书包和校服外套——书包、校服外套及其四周水泥路上还有大量血迹。

    由此,刑警队正式立案,接管现场。

    “舒哥,您怎么看?”

    姜潍的身高在175左右,和我182的大个子比起来还是差了些,他下巴呈15度角仰着。

    我抱着双手,“您是警官,我负责协助而不是调查,明白?”

    他干咳一声,低头开始勘探现场。巷道两侧是爬满苔类植物的红砖墙,地面潮湿,巷道中央有一个垃圾堆。姜潍蹲下下身子检查了书包,又在墙角和垃圾站周围检查一遍,我则一直跟在他旁边。

    书包里有一个笔袋和几本练习册、作业本,紧挨书包的墙角有些干燥的纸类灰烬。

    垃圾堆的垃圾被辅警分为几块:果皮类、纸类、饭菜类、衣物类、杂物类;同时,按照垃圾的堆积顺序排号,最高的为1号,以此类推。

    理清现场,姜潍走过来:“没有什么特别的痕迹,回去化一下书包、校服上的指纹,可能发现什么。”

    “什么是证据?”我盯着他说。

    “证据?与案情有关的一切人、事、物。”

    “那现在我们能掌握的是什么?”

    姜潍似乎感觉到受到了羞辱,压低声线:“我知道您的经验比我丰富,可您没必要用基础书籍的内容来考验我,您这是在侮辱我。”

    周围的辅警和无关人员都停止了动作,看向我们。

    我啧了一声:“你觉得你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可你知道,我们犯的每一个错误,承担者只能是受害者!”

    他的胸口大片起伏着,持续了1分钟左右才终于平静下来,然后向我道歉。姜潍虽然自尊心强了些,但肯改就不算坏事。

    我蹲下身来,拿起地上的练习册,挨页翻着,在其中一本里面发现一张A4的打印纸。纸的绝大部分是空白的,中间打印着“J.M”的字样,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东西。

    “这个,”我指了指A4纸,望向姜潍,“你觉得应该出现在他的书包里吗?”

    “不能确定,”姜潍摇头。

    我将证物递给一位警员,又走到堆着灰烬的墙角,思考了一会转身去到了分类的垃圾堆旁。大多数是普通垃圾,除了杂物那里——数个满油的按压式打火机。

    打火机有三个,分处于垃圾堆的不同位置。

    其中一个编号是1,还有三个的编号都在底部,也就是说扔掉的时间就在这几天。

    我捡起打火机让姜潍带回去化指纹。

    “这打火机有问题?”

    “你看见那堆灰烬没,”我说着指了指墙角,“有什么特点?”

    姜潍走向墙角,用手拨弄一会,回头说:“灰烬表面是干燥的,应该刚留下不久——可能是老人来这烧过纸钱,祭拜祖先——而且不止一次,且分散在几天的时间里。”

    “假如你是老人,烧完东西会把满油的火机扔掉吗?而且是每烧一次就扔一次?”

    “不会!”姜潍迅速将来路不明的数个打火机装进了口袋。

    现场处理完,证物被一些警员拿回局里,进行化验。主要证物也就只有:书包、校服、A4纸、满油的打火机还有纸灰。

    姜潍说:“化验结果估计要等到明天才会出来,其实可以更快,不过您知道——”

    我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了,“狗屁程序嘛!”

    02

    根据案子目前的进度,姜潍认为,如果排除流窜随机性作案的可能;那么,我们应该从吴耿豪及其父母的人际关系下手。

    姜潍说:“我个人觉得吴耿豪的人际关系不外乎同学、朋友、老师;相对来说,这些人的作案可能较小。我觉得,问题更多还是可能出在吴耿豪的父母的人际关系上,您觉得呢?”

    “不错,”我说,“脑筋转得还挺快,李渡丰那小子又得了一员大将咯!”

    “您和队长的关系好像挺好,”姜潍笑着说。

    “大学上下铺的兄弟,你说呢?”

    在去吴耿豪家之前,我们先去局里调了有关吴耿豪父母的资料。

    吴耿豪的父亲叫吴显——前任规划局局长。在08年的“当权老虎案”风波中,引咎辞职,理由是监督下属不力。

    “原来是这老混蛋。”我说。

    “您认识他?”

    “何止是认识!”我恨不得把他一枪崩了,“你知道18年的‘当权老虎案’吧?”

    姜潍情绪高涨:“那怎么不知道!您可是在当年一战成名——联合监察局调查一处房荣,逮捕柏粱市落马官员共计101位——其中还包括规划局的总工冬书容。那以后,大家都称您为柏粱市福尔摩斯。”

    “你以为我逮捕的都是罪犯?”

    “什么意思?”

    “这样跟你说吧——下面的人多是替罪羊。”

    “替罪羊?”

    我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辞职?我让太多无辜的人家破人亡——算是赎罪吧。以前总以为罪犯是邪恶的、不可饶恕的;后来才发现,如果社会大环境得不到改变,抓再多罪犯都是徒劳的——我们不是自成一体的,我们都是环境的产物。”

    “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

    下午一点左右,我们询访了吴耿豪的父母。老两口都在守着在家里,等警方通知。一见到警方人员,急忙迎上来问进展如何。

    我跟在姜潍背后,吴显看见我后,脸色由阳转阴:“姜警官!这位福尔摩斯不是辞职了吗?他来掺和什么?”

    “舒鹤先生是我们局里的外聘顾问。”

    “外聘顾问?”吴显瞪了我一眼,“我看是引狼入室吧!”

    姜潍清清喉咙:“您这是什么意思?舒鹤先生是警局里的人。如果您不分青红皂白地侮辱他,我完全有理由起诉您!”

    这孩子虽然脑筋直了点,但还是挺护自己人的。

    我敲了敲门,打断这一来一回的拉锯战:“老头,丢得是你儿子不是我儿子。你想解决问题吗?不想解决我们马上就走!”

    两夫妇还是退步了,让我们进去说。

    吴显的妻子泡了三杯茶放在仿大理石的会客桌上,每人一杯,唯独没有我的。

    姜潍将他那一杯推给我,我摇头又推了回去。

    我们谈了1个多小时,主要围绕吴显的人际关系。吴显坦白,如果要树敌那也是在担任局长的时候;可明面上的敌人,他还真没有。

    辞职以后,他不怎么外出走动了;如果说在外面得罪人的话,那只有一个——与他住在一个小区的李乐乐。

    姜潍问:“你和他有什么问题?”

    吴显说,当时他在中心广场的茶庄玩,因为牌桌上的事和李乐乐吵了起来。当时,李乐乐还威胁说要找人收拾他——听别人说,李乐乐的背景不干净。

    姜潍问,有证人吗?

    吴显说,吴耿豪的班主任可以作证——因为事后她还过来劝他,别为了这种人生气。

    取证完,我们立马离开,姜潍还礼貌地道别。

    关门时我们听到吴太太小声说“要你还是局长,这种人......”。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03

    在询访吴耿豪的班主任前,我们走访了吴耿豪的一些同学。姜潍表示应该先找老师,因为老师说的话比较可信。

    “你读过书吗?”

    “......”

    “你以为老师比较可信?其实在任何学校,老师是离学生最远的人。”

    经吴耿豪的同学爆料,我们采集到这些信息——为维护证人利益,以下全用假名代替。

    田温:

    吴耿豪的成绩一直居班级第一,就是不怎么爱和大家交流;可能是因为他父亲的原因吧。

    ——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我是听别的同学说的......

    冯帆杰:

    我不想谈他,我们关系不太好——您不要误会,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有次我把他水杯打坏了,他二话不说就冲到我位子上把我杯子扔在地上——幸好我的水杯是钢制的——以后我就避免和他接触了......

    邱俊川:

    他和谁关系不好?房文吧!我记得,高一上学期他们还打了一架——因为什么?据说是房文谈论他父亲辞职的事被他听见了。

    听房文说,他们以前就认识——对了!这周三他们还打了一架......

    班主任?她知道啊!

    ——班主任怎么样?挺好的啊!听别人说她还是单身。别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房文:

    我们是打了一架,还不是因为那小子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还以为自己老爸是局长啊!

    ——我怎么知道?因为我老爸以前就认识他老爸。

    对!我爸就是房荣,监察局调查一处的房荣。因为和吴显有交情的缘故,我爸还挨了批——别人说他什么交友不慎。

    ——你们认为我有嫌疑吗!

    04

    ——下午4:00

    商务型白色丰田越过时代路的十字路口,驶入三星街,此时我们距罪案现场大概有两三条街的距离。我的打算是,接下来去走访吴耿豪的班主任冬广梅。

    冬广敏的资料我们基本掌握了一些。

    原住址是:柏粱市大留镇武安村。

    师范类学校毕业,研究生转入法律专业,成为律师——最近几年似乎一直为某个私人客户服务,未加入也未成立任何律师事务所,单干。

    17年的时候,其母喻简与其父冬书容离婚,离婚同年,母亲喻简改嫁——房地产商人李德军成为冬书敏的继父。

    “现在的嫌疑人,确定为李乐乐、房文。”

    “房文那小子?”我笑了笑,“神经大条!不像是会动脑子的家伙。”

    “万一是装出来的呢?”

    “可能吧。”

    车子行到一个路口,灯柱亮起了红灯。刚停车,姜潍的手机响了。电话是现场勘查警员打来的。他们说,通过走访调查,确定了一位嫌疑人——阿澜。目前警方已经将其控制。

    此外,通过对案发现场周围的摄像头、居民进行调查询问;并没有任何影像资料及口供证实吴耿豪离开了现场——吴耿豪凭空消失了!

    阿澜及其同伙目前都被拘留在警局。

    在警局的停车场停好车,一位警员已经在门口等我们了,他手上拿着资料档案和速记本,边走边说。

    警官说:“阿澜的真名叫季蒙,是柏粱市的一名小混混,没有正经工作。平时的收入来源主要是带一群小弟替人打架,类似于打手——不过没闹出过人命或者让人缺胳膊少腿。”

    我说:“这小子还挺懂分寸嘛!”

    他接着说:“因为这小子在新月大转盘附近还是有点臭名,昨天下午办事之前被人看见带着一群混混在附近转悠——经过审讯,的确是他带人把吴耿豪揍了一顿。”

    刚踏进警局,不知道是走漏风声还是怎么,一群年轻的刑警从办公室探出头来,望着我。

    办公室里叽叽喳喳,好歹也是刑警,现在却像极了一群好奇的小学生。

    “喂!”

    我拍拍姜潍的肩膀:“谁把我当顾问的事情泄露出去的。”

    姜潍阴笑着:“队长啊!他在每个办公室都宣布了——还说碰到解决不了的案子就去找我们的柏粱市福尔摩斯——您可不知道,现在大家都把您破的案子当做模板来研究。”

    “李渡丰那浑小子呢!”

    “队长听说你要来,立马出差去了!”

    “我......”

    审讯室是一个逼仄的小房间,屋子中央是一张钢制的桌子,桌子靠里一侧放着一张靠背凳,另一侧放着两张。

    我和姜潍进去后把门关上,坐下。

    阿澜坐在另一侧,瘦瘦的,留着长发,模样还挺俊;此时他正百无聊奈地玩着指甲。

    这小子看起来有过几次审讯经历,完全看不出一丝紧张的感觉。

    我用力敲了敲桌子:“小子,我们也不和你废话!你知道些什么都说出来。这样大家都好过,怎么样?”

    他慢悠悠地抬起头,看看姜潍,视线又落在我身上。突然,他眼睛一亮,整个身体往前倾:“卧槽!您不会就是舒鹤大警长吧——我认识您!您是我的粉丝——啊不!我是您的偶像!”

    “......”

    “您不是辞职了吗?”

    “喂!”姜潍拍拍桌子,“我们请你来不是为了闲聊的。”

    阿澜皱起眉头:“我都说了!我只负责揍人,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而且我知道分寸,最多让那人受点皮外伤。”

    “人呢?”

    阿澜说:“打完我就走了,我哪知道——不信你去问我的兄弟们,他们可以作证——之后我们一直呆在茶馆里,我想回去作案也没时间啊!”

    “谁雇你打的人?”

    “警官,您知道有种东西叫做职业操守吧!供出了客户,以后我还怎做生意?”

    “既然这样,”我说,“想必你不介意被警方起诉——以蓄意谋杀或者什么?”

    “你们这是违法!”

    “哟!”我说,“现在知道还有法律这东西了!”

    “这次我他妈亏大了!”

    阿澜手上的线索不多,只有雇主的QQ号码。根据现有的嫌疑人,我们首先联系了房文的同学,让他们帮忙查一查这个号码——不出意外,该号码属于房文。

    第一次联系时间在周三下午,恰逢第七中学放学的时间段——也是房文和吴耿豪发生矛盾的时间点。

    目前来看:房文因为和吴耿豪发生矛盾而联系阿澜揍了房文,阿澜表示只让吴耿豪受了皮外伤。

    经过多方取证还有小区监控显示,房文在周五与同学结伴回家,回家后没有出来过。

    综上推断,房文存在不在场证据——也就是说——吴耿豪莫名失踪了。

    但我不大信,因为父母的一些矛盾,房文会对吴耿豪下死手——但,人这东西谁又说得清楚?

    ——下午5:00

    案子陷入了僵局。

    我们以目前没有多余的拘留室为理由暂时将阿澜放了出去,并猜测,如果阿澜在处理事情的时候不小心将人打死了呢?那么他现在可能会露出马脚。

    我们派了两个警员去跟踪他。

    处理好阿澜的事情,我去冬广敏的家走访,姜潍则去调查李乐乐。对于冬广敏父亲的事情我多少了解一些,规划局总工,负责设计那一块。

    人不错,挺憨厚,身上总带着知识分子的味道。

    冬广敏居住的小区距离第七中学不远,独居——听说她的母亲喻简和继父搬到了上海某地去了,平时不常联系。

    刚见到她的时候,我很吃惊;因为她的模样分明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怎么看都不像三十多岁的人。

    她坐在沙发上,面色有些憔悴:“他们两个的事情我知道——不过班级里难免有些矛盾,谁知道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现在还不确定,”我安慰她,“你也别太担心,案子疑点还很多。”

    “疑点?”

    “这个还不方便透露。”

    我向冬广敏询问了有关吴显父亲与李乐乐的事。

    她也承认的确有这件事。

    当时,她碰巧在市中心广场附近的河源茶庄玩;因为以前对吴耿豪做过几次家访,见过他父亲几次,所以当时一眼就认出来了。

    05

    ——下午6:30

    处理好各自的问题,我给姜潍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和我在南至路24号附近——也就是我任职的水利局外——的一个面馆里会面,顺带把饭吃了。

    我点了一碗红汤肥肠米线外加一个卤蛋。

    姜潍一脸的疲惫,随便喝了点稀饭,外加一小碟的酸菜。看见他,我就想起了我刚进刑警队的样子——满脑子的案子,对于生活中其他事情都漠不关心。

    在我失去这一切的时候,竟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

    直到某天晚上,我从绿漆楼房的小门出来,来到这家面馆。什么也不想,就专心吃面。

    “生活就是当下啊。”我嘀咕一句。

    “您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

    姜潍放下筷子,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随后讲述他的事情。他说在小区里没找到李乐乐,似乎是出去了。

    姜潍说:“我找门卫问了,门卫说他在六点左右的时候开车出去了,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开着一辆红色的玛莎拉蒂——走的时候,我还让门卫帮我留意一下李乐乐。”

    “过的还不错啊!”

    姜潍又说:“这个人可不简单,去年禁毒小组在查一宗柏粱市夜总会贩毒的案件,就发现这兄弟的背景不清不楚——因为当时也提到了他开着一辆红色的玛莎拉蒂,门卫一说,我立马想了起来。”

    我伸手抓了抓头发,望着碗里打转的红汤。明明是一件普通的失踪案,如今又牵涉什么毒贩,这次可有得忙了。

    我向他说明了冬广敏提供的证词后,他无奈地说,结合目前的情况来看,嫌疑人最多可增至三位:李乐乐、房文和阿澜。

    我说:“李乐乐的作案动机最明显,其次就是作为执行者的阿澜;虽然他没什么刻意的动机,却可能出现意外杀人的情况然后隐瞒;最后就是李乐乐,他可能将自己对吴显的怒气迁移到吴耿豪身上。”

    姜潍点了点头,目前我们只有先等待跟踪阿澜的探子的消息了。

    ——晚上20:00

    晚上八点的时候姜潍给我打来电话说,指纹验证报告提前出来了;校服和书包上的指纹属于吴耿豪还有阿澜及其同伙的,没有发现不明的指纹。

    灰烬是普通的信封纸留下的。

    问题就是:数个满打火机上的指纹全部属于吴耿豪——于是,我们假定那堆灰烬是吴耿豪烧的,可他为什么要烧掉信纸?

    还有,A4纸上完全没有任何指纹,估计被人处理过;由此,我们断定A4纸具有某种特殊意义——且是案件的关键。

    我理了一会思绪,觉得肚子又有些饿,又下了碗面吃。

    等吃完夜宵,已是晚上九点。我在想吴耿豪是否还活着,如果活着的话,现在又在干什么呢?正在我思绪不断发散的时候,电话又响了。

    姜潍在电话里说:“门卫刚来电话,李乐乐回去了。”

    06

    ——周日8:00

    姜潍一大早就守在我小区楼下,在八点的时候我们到达刑警办公室。此时已经成立了一个特别行动小组,姜潍是负责人。

    为了提高效率,同时让行动具有针对性,我建议小组成员分头行动,且各自承担一定任务。

    最终,小组分为五批人:

    第一批负责继续跟踪阿澜,记录他的日常行踪和具体事务。

    第二批负责去找李乐乐谈话,并将其控制住。

    第三批负责搜集几位主要嫌疑人还有受害者的详细资料,包括:李乐乐、房文及其家人、阿澜、吴耿豪及其家人。

    第四批由我和姜潍负责,我们需要尽量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出吴耿豪的下落,案情拖得越久对吴耿豪本人越不利。

    第五批负责仔细查看街道新月大转盘周围的所有摄像头记录,详细记录下任何与吴耿豪及其身边人有关的信息。

    新月大转盘的巷子口仍旧拉着警用黄线,地上的血迹已经凝结。经过了一晚上露水的洗礼,墙角的纸灰更加粘稠,糊在一起;因为担心垃圾堆中有我们没有发现的线索,所以垃圾一直没被清理。

    附近的居民到开始抱怨起来没有扔垃圾的地方了。

    我和姜潍又在现场勘探了一会,翻了翻垃圾,什么线索也没有。

    姜潍说:“大活人不能凭空消失了吧。”

    我点点头,又想了一会:“或许他从来就没有来过这里。”

    姜潍皱皱眉:“如果是这样的话,等于说,不只阿澜说了谎;而且他朋友们都说了谎,毕竟他们的证词一致;此外,阿澜也能证明打完人之后他与朋友一直呆在离新月大转盘十多公里的茶馆里,也没有作案时间。”

    我想,只能等李乐乐那面的结果了,如果他没有不在场证明的话——

    我来回踱了几步,看向姜潍:“要不我们模仿一下当时的场景?”

    “怎么模仿?”

    “你假扮吴耿豪,我来问你问题——对了!你要投入到情景里啊!”

    姜潍脸红了,有点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为什么你不当吴耿豪?”

    “谁是老大?”

    “......”

    “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在巷子里把信封纸烧了?”

    “我怎么知道?”

    “所以才要你想啊!”

    “因为里面的内容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你恰好在烧信封纸的地方被人打了?”

    “可能——可能是因为信封纸里的内容和案件有关,或者是巧合。”

    “第三个问题:为什么你用完打火机就扔了?”

    “......”

    “好吧!第四个问题:假如你被人打了,但只受了一点皮外伤,之后你会去哪里?”

    “回家吧——那万一是被别人带走了呢?”

    “我们暂时排除被别人带走的可能——假设李乐乐同样有不在场证明。”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我没有被别人带走,我干嘛要把校服和书包扔下?”

    我感觉某一处似乎通了,随即说:“校服和书包的作用是什么?这个问题应该不难吧?”

    “上学?”

    我说:“我去......是为了让人发现犯罪现场,并由此推断不仅有人在这里犯了事,而且留下了证据——总之,我们现在证据还不充分,先排除其他一切冲突的点,顺着这条线索找下去——即,我故意制造现场且自行离开,同时避开了所有摄像头。”

    姜潍呼吸有些急促,“您的意思是,我们要找到一条路,这条路可以避开所有摄像头;同时通往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目的是——”

    他望着我,我们交换了眼神,谜团的某处开始清晰了。

    “对!”我说,“为了报复房文。”

    《史记·范雎传》:“一饭之德必尝,睚眦之怨必报。”

    07

    ——周日9:00

    通过与市交通局对接,刑警队获得了由新月转盘巷子开始,唯一一条可以避开所有公共摄像头的路线。我们不仅需要路线,同时需要一处可以藏身的地方。假设他能避开所有公共摄像头,但不一定能避开所有的私立摄像头。

    他也是人,需要吃饭和休息——所以,我们重点关注小卖部和餐馆;因为吴耿豪未成年的缘故,排查其间放过了旅馆。

    顺着小巷子出发,我们在距新月大转盘数公里外的一家超市发现了线索。

    超市老板姓刘,听完我们的描述,他立马说见过这孩子:“我记得他——这周五的时候,他来店里买了几袋面包和几瓶矿泉水。我之所以那么肯定,是因为他进店的时候戴着一顶帽子,躲躲闪闪的,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小偷。”

    “他穿的什么?”我问。

    “一件黑色的夹克衫,然后脸上似乎还有些肿。”

    老板给我们调取了当天的监控,我们仔细确认,的确是吴耿豪。

    离开小卖部,我对姜潍说:“吴耿豪没有手机,却能完美避开所有摄像头——那信纸不单单是有见不得人的内容,同时可以说是有人在指挥吴耿豪,给他传递信息。”

    姜潍点了点头:“知道房文的计划,同时配合吴耿豪制造犯罪现场——或者说,这一切都早有预谋——更甚之,我们可以说有人配合吴耿豪故意嫁祸给房文。这样看来,房文的QQ联系可能也是认为捏造的。”

    确定了这点之后,同时我们准确判断吴耿豪是顺着这条没有公共摄像头的消失的,姜潍立即让刑警大队查找这条路线上可供藏身的路线。

    我们再次对房文进行一个走访。

    他说,因为他是通校生的缘故,所以每天下午放学都会先去中心广场的网吧玩一会。

    我问,那你登QQ吗?

    他说,因为要用QQ打游戏的缘故,所以一般都是挂在电脑上。

    我问,那你那天有记得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他说,没啊!

    我问,上过厕所没?

    他说,上过两次吧,因为厕所在二楼的缘故,可能一次要花费大概几分钟的样子。

    询问完房文后,时间差不多上午十一点,这时我和姜潍都累得够呛。等我们去中心广场的网吧调取监控录像的时候,网管却说,他们每两天就会覆盖一次原有录像,也就是说,线索在这里又断了。

    假设是吴耿豪让人伪造这段消息,或者说有帮他的人伪造的消息,这同样说得过去。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

    跟踪阿澜的人回报说,阿澜整天都在茶馆里泡着,要么打牌,要么一个人在隔间里面看英剧。

    “你怎么知道是英剧?”我问。

    “《神探夏洛克》!”警员说,“本尼迪克特版本。您不会不知道吧?”

    我承认我知道,并且我也是卷福的死忠粉,但这并不影响我保持一个神探应有的处变不惊。

    接着,与李乐乐接触的刑警也传回了消息,现场很喜剧:刑警队的人刚敲开李乐乐的门,这兄弟光穿着一条内裤就开始往外跑,见鬼似的!

    审讯室里,刑警询问他,为什么要跑?

    他嘿嘿一笑:“职业习惯.....”

    问及吴耿豪的失踪事件,李乐乐坚决回应,跟这件事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同时他也提供了周五的的不在场证据:当时他和一群朋友在某酒吧里玩。酒吧的店主也提供了证词。

    ——周日10:30

    其实,我们已经可以排除李乐乐作案的可能;既然吴耿豪是配合别人故意消失的,那么无论这人是李乐乐还是谁都无所谓——关键是:吴耿豪信任那个人。

    采用信件联系,说明那个人不想暴露自己,且吴耿豪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回到警局。

    我问姜潍:“你会相信谁?”

    他端了两杯咖啡,走过来递给我一杯,想了想:“肯定是认识的人吧,谁会相信陌生人呢——您的意思是,给吴耿豪传递消息的人一定认识他?”

    我点头:“对!他就是通过这件事来博取吴耿豪的信任,但既然吴耿豪不知道他的身份,也就不可能主动联系他。”

    我们将场景再次重演。

    吴耿豪在周三和房文打了一架,他特别生气:因为这混蛋不仅告诉他的同学,自己父亲因为办事不利被迫辞职,还老是找自己麻烦——他想报复他。

    恰好在这周五放学的路上,吴耿豪路过巷子时,捡到了一封信。

    我们推断信上的内容是这样的。

    你想整一下房文吗?我有一个计划.......(省略计划)不要害怕,我认识你(省略证明)......如果你同意的话,就给我回一封信——记得用我给你的火机把信烧了。

    我说:“现在的问题是——‘我’是谁?为什么吴耿豪相信我说的话?”

    姜潍说:“房文和阿澜的联系在周三下午,假设伪造同样在周三下午的话——这就是说,信中的我‘早’有预谋。”

    这时,刑警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白色的座机放置在办公室的一角,一位离得较近的刑警接了电话,他皱着眉头说了几句后挂掉电话。

    他回头看着我们:“月桂花小区的地下车库里发现一具尸体。”

    08

    月桂花小区位于思绅路,由于年头过久,住户严重流失,最近正在拆迁改建。小区里面四处是施工的工人。他们说里面的住户几乎都搬了出去,东西也没啥,所以小区的门卫也就撤走了。

    月桂花有个地下车库,工人平时就把车停在那里。

    今上午10点左右,一个工人的钥匙不见了。

    他寻思是不是落在车库里;然后他四处转,走到一个卷帘门附近的时候他看见地上有一把坏掉的锁,卷帘门里面很黑。出于好奇,工人用手机照了一下;结果就发现一个人躺在里面。

    他叫来大伙进去看,人早就咽气了。

    经确定,死者就是吴耿豪。

    下午一点的时候,法医的鉴定结果出来了:死亡时间是昨晚九点左右,被他自己的夹克勒死的——死前曾被暴力羁押过,身上还存在一些被人为擦去的残留指纹。

    凶手不止一个人,团伙作案。

    罪案现场有一些残留的面包袋、空置的矿泉水瓶——面包吃了一半;矿泉水喝完了一瓶,另外一瓶还没有拆封。

    我拉来一个工人:“如果这里被关了一个人的话,他能不能知道车库经常有人出入?他能不能呼救?”

    工人回答得很干脆:“那肯定可以啊!这几天我们随时有人出入,而且动静很大,假如有人被关在这里,他随便弄出一点声响我们就可以发现——不过晚上就没法了,因为害怕吵到小区外的住户,晚上我们不施工。”

    姜潍将我拉到一旁,指了指卷帘门:“这个门和其他的门不一样,不是密封的,为较大网格状。”

    他演示了一遍,从缝隙中可以把手伸出来,“从里面完全可以把门锁上。”

    这也正符合我们的猜想,结合吃剩的面包和水、工人的证词,吴耿豪完全可以求救但是他没有,反倒把自己锁在里面。

    而锁现在又坏了,假如是他的同伙留下的锁,那么后来他要杀吴耿豪完全没有必要把锁砸坏——或者我们可以猜想,这是一次意外的死亡——凶手并没有针对性,反而是出于意外。

    我问姜潍:“出于怎样的情况,你不得不杀死一个人呢?前提是你之前和他没有仇怨。”

    姜潍说:“他知道了某些秘密,而这秘密必定是违法的。”

    关键是,因为不是计划杀人,而且出于没人会查到这来,凶手一定会疏忽一件事——摄像头。

    小区门口的摄像头记录两天覆盖一次,我们查取了周六晚上的监控。

    在差不多八点左右的时间——几辆面包车、一辆红色的玛莎拉蒂出现了,地下车库外的摄像头也显示这几辆车的确开了进去。我们对比了玛莎拉蒂的车牌号,车主正是李乐乐。

    可惜的是,并没有查到吴耿豪的出行记录。

    根据他买食物的量和同伙的精明来看,他们估计早就知道了摄像头的工作方式。

    警局向李乐乐提出了刑事诉讼,李乐乐最终坦白:他们在地下车库进行毒品交易,本以为这里没人,后来交易完大家四处检查的时候,才发现吴耿豪在里面——而他之前也确实不认识吴耿豪这个人。

    我当时问他:“为什么交易完了还要检查一下车库呢?”

    李乐乐没有回答。

    案件到这里就告一段落:

    吴耿豪为了报复房文,联合某个人制造了一起假的失踪案。

    ——我们猜测那个人可能抱着和吴耿豪同样的目的,这才使吴耿豪相信了他——谁知道,半路杀出个李乐乐,最终闹出了人命。

    阴差阳错。

    但吴耿豪的同伙是谁呢?

    没人知道。

    09

    案件结束后,我又回到了水利局那个逼仄的办公室,望着一堆似乎意义不大的文件,我叹了一口气——果然,文书工作还是不适合我。

    同时,我心里对那个神秘人仍旧很好奇。可以说,是他促成了整个案件的发生,整个意外的生成。

    周三下午五点的时候,我收到了案件的后续报告,这是我要求姜潍转发给我的。

    第五批警员是负责调查近一个月摄像头记录的,结果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其实我早就料到了,凭借吴耿豪同伙过人的才智——必然会在很早之前调查好路线——而且不会频繁在摄像头下出现。如果是一般的矛盾,凶手至于拉一条这么长的线吗?

    即使我不参与这次行动,吴耿豪的尸体也会按照原路线被找到,而李乐乐无论怎么辩解都会成为背锅侠——甚至房文也会受到牵连,因为他无法解释自己与阿澜的联系。

    如果背后那个人真是操纵者的话,那么这就是一枪穿三人。

    假设这个人同时和三人有联系,或者说和三人的家庭有联系呢?

    我打开桌上的电脑,将第三批警员的相关人员调查资料导入桌面。

    10

    整理了一下午的资料,我反复翻看着案件相关人员的档案,在这之前我向姜潍申请想办法把吴耿豪的通讯软件破解开。我的理由是,我们极有可能找到背后与吴耿豪合作的人。

    我整理出了自己认为重要的信息。

    阿澜:

    原名,季呈乔——2018年改名为季蒙。老家在柏粱市大留镇武安村,目前无稳定工作,线报称以帮人打架为业;曾多次羁押在警局。

    李乐乐:

    现居柏粱市,曾多次被警方以贩毒为由起诉。但其私人律师多次帮其脱罪。经常出入类似于酒吧、茶楼等娱乐场所,无固定工作。

    无妻儿,父母已经去世,目前独居。

    似乎有一情人。

    房文:

    现读高一,无不良记录。

    房荣:

    现任职于监察局案件调查一处,曾因联合刑警队长舒鹤破获柏粱市特大刑事案件——“当权老虎案”,获得嘉奖。

    私下曾与受“当权老虎案”影响的吴显有来往,吴显下台以后,两者断绝来往。

    吴耿豪:

    现读高一,无不良记录。

    吴显:

    原规划局局长,2018年因监督下属不力,主动辞职。其下属总工冬书容等数位公务人员因贪污被捕入狱。

    曾在茶馆与李乐乐产生过矛盾,有吴耿豪班主任的证词作为依据。

    晚上八点,我顺利登录了吴耿豪的QQ账号,据了解这是他唯一的社交账号;而他一般放在家里的手机上没有任何不明的通话记录。

    我挨页往下翻着。

    在翻过了几十个人后,我瞥见一个头像——一个人戴着皇冠,坐在镀着金边的靠背椅上,左手拿着权杖;围着白色的披肩。

    我总感觉在哪见过。

    而QQ账号名是J.M,我点击头像放大——吉姆·莫瑞亚蒂(Jim Moriarty)。

    通过警局与社交公司的沟通我们找到了聊天记录。

    【那人给你说好了吧?】

    【吴耿豪:嗯。】

    【放心,我下手很轻的。】

    【......】

    【你栽赃了你同学,我当一回‘犯罪顾问’过过瘾,一举两得!】

    【你开心就好。】

    【对了,我在你书包放一张纸你不介意吧?】

    【只要别露出马脚,都可以。】

    【不会,电视里不都演得是——牛批的罪犯留下自己的标记嘛!】

    【......】

    【对了!记得清除聊天记录,我可不想被发现了!!】

    【没问题。】

    11

    审讯室里,阿澜这回被拷上了手铐,双手放在桌上,局促不安。审讯室的灯光是暖黄色的,我都能清除看见阿澜脸上的汗珠。

    “我怎么想到会出人命?我以为只是玩玩而已。”

    我盯着他:“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你还是把联系你那人的情况说出来,或许能给你从宽处理”

    阿澜说是一个男人给他打的电话,说能让他体会一把“犯罪顾问”的乐子。

    “谁知道你有这个爱好?”

    “我身边的人都知道吧。”

    “......”

    男人没有从银行卡给他打钱,而是将钱放在某个地方让他去取——5000人民币——之后将吴耿豪的QQ发给他,让他们互相联系一下,提前通知一下情况,免得有变数。之后的事情阿澜说他就不知道了。

    “练习册里那张纸是你放进去的?”

    “对......”

    “他什么时候联系你的?”

    “上周三。”

    离开审讯室,我们查了那个号码,结果显示是一张黑卡,查不到来源。

    姜潍说:“可以确定是一个男人了。”

    我说:“假如他用了变声器呢?”

    其实现在案情已经很明朗了,我们需要找到一个人。

    这个人不仅认识房文、吴耿豪还认识阿澜、李乐乐——再说明确些,如果他/她的目的是杀害吴耿豪并将罪名嫁祸给房文和李乐乐的话,这个人至少还得知道李乐乐的毒品交易地点。

    姜潍说:“首先可以确定罪犯必然是成年人,先不谈阿澜这种混混一般人不认识,李乐乐的毒品交易可不是一般的小屁孩可以知道的。”

    “某个成年人,同时认识房文和吴耿豪且知道他们有矛盾,你想到了谁?”我说。

    “你是说——冬广敏——他们班主任?那说不一定还有他们对方的家长知道。”

    我摇摇头:“好!假如双方任何一个家长知道,那么他会嫁祸自己的孩子,或者杀死自己的孩子吗?”

    “不会——那李乐乐和阿澜又是怎么回事?”

    我说:“你没有仔细看资料,阿澜和冬广敏是从同一个村子里出来的,这你不知道吧?这样的话,她完全是可能知道阿澜的事,同时利用他完成犯罪——至于李乐乐的话,前面提到了冬广敏在茶馆里碰见了李乐乐和吴显吵架——你说是碰见了,还是说,当时冬光敏是陪着李乐乐来玩呢?”

    “那么这样的话,资料上李乐乐的情妇极有可能就是冬广敏。”

    “也只有这样,他才会把贩毒地点告诉她。”

    “动机呢?”

    我说:“房文的父亲房荣是2018年监察局负责调查‘当权老虎案’的人,而吴显是冬广敏的父亲冬书容的上司,我当时就认为吴显是贪污案的主导者——谁知道,半路杀出可冬书容,这样一来所有罪行都归到冬书容身上——假设,你父亲是被冤枉的,而真正的凶手栽赃嫁祸,执法者又不秉公办案,你会怎么做?”

    姜潍沉默了。

    我接着说:“冬广敏的母亲在冬书容遭难前一年和他离了婚,而女儿也和他断绝了关系——我想,冬书容可能早就想到自己要遭殃了,拼尽全力也要让自己家人不受自己的影响。”

    姜潍苦笑:“他没想到的是,女儿因为他的政治原因,成了大龄剩女——如今又为了给他复仇犯了法。”

    “那如何证明?”姜潍又问。

    我说:“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一笔无缘无故消失的钱——也不会有人在确定的交易时间出现在别的地方;然后,只需要收集李乐乐的证词,证明冬光敏与贩毒的联系。”

    经银行确认,冬广敏在3月24日中午取走5000元钱;而警方突击检查也在他的购物车里面发现了变声器的订单。

    我们问询了李乐乐身边的人,最后发现,冬广敏不仅是他的情妇而且是李乐乐的律师;同时阿澜说他和冬广敏以前是一个村的,关系也比较好,一直保持联系。

    而冬广敏的动机也恰如我所料。

    有天夜里,冬书容疲惫地走回了家,对母子两说了一句:“老吴给我下了套啊。”

    那以后,一个好好的家庭就这样破碎了。

    ......

    其实在她为李乐乐当律师的时候就隐隐约约觉得李乐乐真是一个毒贩,冬广敏在那之后甚至试图收集证据去检举他——谁知道父亲却出了事,而她知道李乐乐和吴显住在一起。

    利用李乐乐和自己的暧昧关系,她成了他的情妇。

    曾经他试图利用李乐乐来为她报仇,而茶馆那件事其实也是她挑起的,最后她发现李乐乐似乎对除了毒品外的事情都不太感兴趣——她终于还是放弃了。

    机缘巧合下,仇人的儿子转到了自己班上。

    每次她看见房文和吴耿豪都会想起自己的父亲,于是这仇恨愈演愈烈......

    她利用房文和吴耿豪的矛盾上演了一出大戏——用信纸和吴耿豪达成一致意见、用耳语让李乐乐在毒品交易完后检查一下四周有没有人、借用儿时伙伴的极端追求来点燃这导火线——复仇就这样开始了......

    12

    南至路24号外新开了一家咖啡店。

    店名叫做:月桂花。

    我和姜潍坐在靠街的桌边,阳光透过玻璃墙射进来。咖啡杯里,焦糖色的水面浮着一层白色的泡沫;泡沫逐渐聚合,成为旋涡。

    我端起来喝了一口。

    放下咖啡杯,杯底与杯垫相碰,发出脆响。

    “你知道月桂花的花语是什么吗?”我问姜潍。

    “什么?”

    “蛊惑!”

    “蛊惑?”

    “金钱、权利、嫉妒、愤怒、猎奇、复仇——死神的把戏,死神的月桂花......”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月桂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addwll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