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夜晚

电视出故障几天了，如果放在几年前，免不了着急上火，晚上惶惶不可安眠。可现在，似乎不开电视也没什么，一天，两天，过的也很正常。

朋友问，如果连手机也没有呢？

这就没法回答了。

在当下这个时代，电视虽然也可以安慰夜晚，但手机，对绝大部分人来说，早已经不可或缺。如果连手机都没有，那夜晚根本无法度过。

朋友又说，过得久了，都想不起来小时候那些夜晚是怎么过的了。

是啊，那时候的晚上，都在做什么呢？

小学，记得家里有的，也就是个收音机，到了晚上，大人们吃完饭打开，能听的基本除了新闻就是曲艺，然后就是从单位借阅的大众电影之类的杂志。对这些没有一点兴趣的孩子们，都在院子里疯玩，不到父母喊睡觉是不会进家门的。在我印象里，没被父母催过作业什么的，这倒不是那时候的孩子更自觉，而是那时候孩子们的夜晚还没有被作业打扰。

印象最深的，是那时候的露天电影院。院墙围着好大一片坡地，一头高的，是电影放映室的两层小楼，一头低的，是舞台一样的电影投影璧，中间一排一排密密麻麻排列的，是用砖块垫起的一条条木板，那就是看电影的座椅。每周六有电影放映时，从来都是小城的节日，每家都会提前做饭吃饭，每家都会派孩子提前去影院占座位，而知道来晚的人家，都会自觉的带着小板凳，见缝插针的找空地。夏天如此，冬天也如此，没有一场电影，不是全城空巷，露天影院里满满当当。即便很多电影，都是在反复播出。

到了初中，电视开始进入家庭，很短时间里就得到了惊人的普及。现在想想，那是没办法的事，如果自家不买，那家里的孩子大人，就一定是厚着脸皮去别人家蹭着看的。自己不好意思，别人家也烦一开电视，就能聚起几十号人，所以，能咬牙买一台的，都会咬这个牙。西游记水浒传也都是在这个时间达到了惊人的观看量。

似乎也是在初中，录像机开始出现，母亲的工厂，晚上就用录像机在宽大的厂房播放霍元甲一类的港剧来给职工做福利。现在想想也真是疯狂，每次播放，上千平的厂房都是人山人海，所有的目光都在盯着最前面的那一台肯定不到二十四寸的彩电不舍得移开，几十米上百米的距离，我到现在都不相信有多少人真的能够看清。

从有电视开始，再加入了录像机和录音机，到高中，所有人的夜晚开始有了更多选择，邓丽君和港台剧打开了另一个世界。很多人家都备有空白录音带和录像带，做什么用呢？谁家里有好东西，复录下来，在家里夜晚闲下来时欣赏。

但这变化，大多数是大人们的，那时候的我在做什么呢？

读书，确确实实的读书。到晚上，当父母开始坐在电视机前时，很多和我一样的孩子，都会自觉背起书包，到学校去晚自习。晚自习上，琼瑶、亦舒、金庸、梁羽生等等可以在几个人几十个人甚至上百人中有序流通。不去上晚自习的夜晚，母亲订阅的儿童文学少年文艺和故事会，以及母亲在单位借阅的收获和十月，都是一个个夜晚最好的安慰。

那时候的夜晚还有什么呢？

一直到我高中毕业，小城里才开始出现一两家只有速溶咖啡的咖啡厅和不放音乐的音乐茶座，一两家带着光球的舞厅，没有网吧，没有游戏厅，没有图书馆，没有录像厅，没有台球厅，没有KTV，没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馆和商店，没有烟酒让我们平平常常不费力的消费，到了九点十点，路上就没有几个人，只在城中心，亮着稀稀落落的路灯。

可那时候，夜晚很宁静啊，星星很多啊，书都有人看啊，和朋友走几个小时圈子聊天，从来都不累啊！

而那时候的夜晚，孩子也没有让父母像现在这么操心，没有那么多的作业和叮嘱。把孩子撒出去，也不会担心有那么多的危险和诱惑。

然后呢？我们长大，父母老去，夜晚也在时间里一点一点复杂，直到再也没有一点点当年的简单和纯粹。

夜晚，是那时候的词汇，而现在，我们把夜晚填充得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