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总是这样的,从第一次睁开双眼,我们便在世界温柔的怀抱中被赋予了一颗坚定的心;从第一次迈出浅浅的步子,便踏上了一条无尽的路,名叫追寻。
趟过时间的长河,我从不谙世事的孩童步入少年,过往的日子总是如同上世纪陈旧的黑白影片那般枯燥的翻转,然后在潮湿的记忆里不小心变的斑驳陆离,但总有一些画面被牢不可破的粘在记忆里,兀自明媚了回忆。
我总会在不经意间回想起,父母抱在我膝头教我念书的情景。那时的他不厌其烦地为我重复简单的珠心算与数字游戏。我那时正处在懵懂的年纪,一朵花,一片云,也许仅仅是一束光,都会悄悄引走我的心。可在某个瞬间,我抬头望见父亲的脸眼角眉梢都带着满足的笑意。若要说梦想,一定要有个开端,那么这幅定格在我回忆中的画面一定是我追寻的原点。那个看起来如此庞大的求学之梦,在最初的最初,只是为了追寻父亲微笑的温暖。
小时候的我,对父亲有着无尽的向往,于我而言,最快乐的事莫过于坐在奶奶的躺椅上,数着星星听他讲父亲的故事。山一样的父亲是群山养育的孩子,最爱的是坐在田边丛书里看另一个世界的故事,最大的梦想是走进大学的校门看更远的风景,最深的伤痛是那座风雨中飘摇的老房子,最洒脱的是撕碎那张夹着学费单的录取通知书说追求不过是为了心灵的充实,最大的遗憾,是不得不输给追求和残酷的现实。
我总以为,父亲是一座永远高耸的山,翻过前为我遮风挡雨,翻过后替我守着归途,随时让我倚靠着踏上追求梦想的路。可在那片儿时的星空下,我仿佛第一次看到了他眉宇间隐匿的悲伤和深深的无奈。孩子的长大往往是在某一个瞬间突然完成,就像某个清晨,父亲弯下腰在我床边放下一杯热牛奶时,我望着他那仿佛看到我就有了全世界的眼神,突然决定要把他那被遗憾淹没的梦想扛上我的肩。
三年的初中时光再回想时觉得真的是匆匆到弹指一挥间。初中毕业那年暑假,我遇见了人生中第一个岔路。我是真的不甘心,将自己的未来交给一个根本没有任何未来可言的中学。于是那两个月父亲陪着固执的我几乎走遍了整个山东。我遇见了最心仪的校园,可那几千公里的路程每每让我陷入长久的沉默,我是真的舍不得。拿到录取通知的那天,父亲拿着一张纸一支笔笑得像个孩子,说:“宝贝,来造个句子。”他在纸上写下“梦想”、“追寻”、“舍弃”、“家”和“遗憾”,我不答,他于是笑着说:“追寻梦想的途中,一定要舍弃某些东西,可家不一样,你走得再远,他/她也还在原地等你。”“……那遗憾呢?”父亲突然收起了所有的俏皮,严肃道:“你的梦想和遗憾无关,它们永远不会出现在同一个句子里。”我转过头去不说话,背对着一个父亲看女儿的目光,终于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那一瞬间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我的梦比别人的都重,所以我才要走得比他们都坚定。
“我是一颗拒绝融化的冰,坚持这样的角度和坚硬;我是一颗拒绝融化的冰,坚持不变的寒冷和清醒。”追寻梦想的路上,几多浮躁,几许伤痛,我早已习惯了每天和父亲通两次电话,然后在他温润的嗓音中回归沉稳和笃定。后来父亲在我行李箱的一侧缝了个小小的口袋,每次我离家前都悄悄地塞一张纸条在里面。那时我最快乐的事就是坐在床上,把那些纸条一张纸展开一遍遍地读,然后渐渐懂得,就像父亲所说的那样,既然拥有梦想,就去全力以赴追逐不留任何遗憾,一心一意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力量。
我曾做过一个很美的梦,梦里我为父亲的故事写上了这样的结局:他最大的幸福是有了一个女儿,那个女孩背负起他们两人的梦想,用自己的双眼替父亲看遍三千世界的风景,然后在他温暖的笑容里,所有的遗憾最终都得到了圆满。
醒来后有种莫名的骄傲:第十六年,我还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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