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心渊梦魇

第一百零七章 心渊梦魇

这样的妖镜，有一排，不过已经睁开眼的，只有三面。

疯婆子都逐一领教过了，第二面妖镜，叫心渊镜，为什么第二面镜子有名字，第一面名字没名字，因为第一面镜子展现的都是自己的过往，一直不停的在放呀放，似曾相识，又好像未曾相识一样，很容易被人忽视，即使呢，有许多骇人的细节或者被记忆有意掩盖的场景，理智处于自我保护的缘由，也很容易解释扭曲和推脱，短暂微弱的存在，都有趋利避害的自然本能，对自己撒个谎的能力，太小儿科了。

可第二面镜子，不能看，可白色恐惧就是专门负责来吓唬你的，你不想看就不看，那算什么，恐惧这种事情主要发生在心里，你说了不算，刚开始几次，疯婆子满心埋怨王麻子，见死不救，可是呢，看着王麻子一脸懵逼，很真诚的样子，也好像是真的没有发生过什么。而且，你看四周，黑漆漆的，谁知这洞存在多少年了，以前发生过什么，有点孤魂野鬼，也很正常。

主要呢，他们两个都不怎么会沟通，日常里，就是差不多，就一句：

走。

好。

然后就是走，走好久，依旧还是一句：

歇。

好。

这里没有一年四季，没有一日三时，就是黑黢黢的洞，好像永远就在前方的洞口，疯婆子不敢问，怕这是个气球，一问就瘪了。王麻子也没信心深究，因为说实话，对此他也是一问三不知。

生命的起初，是一个朦胧的意识，是有意识的，那时候，感觉就像是一枚漂浮在空中的鱼卵一样，飘呀飘，有声音在四周回荡，冥冥之中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上升，上升，前面好像一片温暖无比的海洋……

渐渐地这枚鱼卵开始了生长，先是长出了一个小黑点，这大概是头吧，再后来黑点越来越大，渐渐取代了鱼卵原有的色彩，以前密若星云的存在，渐渐梳理，四面八方分散开来，温暖的海洋开始变得冰冷，变化开始变得飞快，差异越来越大，余下的时间里，色调开始变得暗淡，甚至黝黑，隐约记着自己还没等长出尾巴，有的已经生出了翅膀，自己开始恐慌，因为时不时都会庞然大物擦身而过，渐渐地自己的世界开始变得狭小，周围的温暖消失了，光线渐渐远离，黑暗不期而遇，将一切吞没，自己的意识渐渐变得昏暗，没了直觉，没有了未来，成了被一切遗弃的孤独……

一切成了一种不死的期望，不甘心，如同种子陷入了黑暗。

时间从不无聊，它的大花园从不缺乏存在，日久天长，天长地久，泥土沉淀了，水珠凝结了，空气清洁了，舞台搭建好了，新一轮的存在之境开始了……

不同于疯婆子，王麻子起初的生存执念很清楚，走出去，引出来，然后更好更大更美，什么意思，王麻子从是花朵的时候，就开始向往更远的地方，暗夜藤蔓，生长很慢，仿佛是在长，又仿佛早已经停止了，僵硬了，甚至死掉了……

当花朵绽放，有一阵风，从悠远的地方吹来，这风是立体的，它仿佛带着魔力，花的绽放张开了王麻子的眼睛，而这阵风，仿佛一下子唤醒了王麻子的沉睡的意识，王麻子一下子醒了，自己能感知到自己的存在了。

我要顺着这风去外面，这风仿佛吹进了他的内心，原本僵硬死一般沉寂的心湖，一下子起了涟漪，有了生机。王麻子虽幻化男人身，但是呢，毕竟为植物所生，天生一颗素心，野心不大，一座荒山，三五闲田，闲云野鹤，惯看风月，浊酒苍天。

可生活就是这样，它不会因为你要的少就会特别恩待你，当然也有可能，你要的多，反而给你更多的也有。王麻子从一出生，坠落于地，可就一直没有消停过，它早已经厌倦了这看似无聊却时刻都在暗潮涌动的黑暗，那时刻不忘咬噬自己的无形蛇，也让他痛苦难当，当下能离开这里就很好，别的都不想了。

其实这段日子里，王麻子最感谢的是疯婆子，上苍垂怜，有个伴，凑巧的是，两人同时坠地，幻化成人，而且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眼目之中第一眼看到的世界里，就是对方和对方背后的黑暗。

两者相视一笑，仿佛已经熟悉了很多年的老朋友一样，然后，一前一后，就开始了黑暗的旅程，一路虽然无话，但两人都感觉对方是自己的依靠。王麻子沉闷，疯婆子多思，好幻想，大脑总不闲着，一会胡思乱想，一会奇幻妙想，她属于可以百无聊赖，自嗨不止的类型，所以呢，虽然在这暗无天日的黑洞里，做着日夜重复的走动，可疯婆子依旧一会笑，一会哭，自编自导，自嗨自闹，玩的不可开交，活脱脱一个小疯子。

可在王麻子眼中，她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虽然论体量身高等等，两人相差不大，又是同岁而生。他时常想去摸摸她的头，但因为性格羞涩的缘故，迟迟没敢。

两人都是存在的新手，寄希望他们充分的表达，那是不可能的奢望，随着行程的深入，黑暗没有消散的意思，反而日渐加深了，早已经看不清道路，一切凭着感觉，就是走，两人谁都不说一句话了，仿佛都是要瘪的气球，仿佛此时一丝一毫的声音都会像针一样刺破仅有的那点勇气，功亏于魁。

疯婆子，没有想过这些，她就是觉得王麻子很好看，做什么都好，他要走，我就不自觉的跟着而已，从起先的跟随，到渐渐的疲倦，后来疯婆子也觉得这黑暗的深洞大有问题。

长时间在黑暗之中，疯婆子也极度厌烦了，王麻子呢，也少言寡语，所以呢，疯婆子就开始做白日梦，可随着梦的深入，白色恐惧出现了，从极度的恐惧，到慢慢的开始习惯，甚至享受这种刺激，变得激动甚至很少期待。

白色恐惧没招了，从镜像的画面恐惧到动态的连续的画面恐惧，再后来，恐惧本身出场了，都想和她做朋友了，疯婆子真心怕了，甚至想过，此生如果不能出去也很好，梦像一阵风，掀开了黑暗一角的帷幕，疯婆子发现自己的心渊梦湖之上，漆黑无比，静静的湖面，辽阔无边，偶尔有一两点星光闪烁，波光粼粼，似有风，却丝毫没有一点声响，四周弥漫着一种阴森空旷的气息。

疯婆子起先就认为自己的心渊梦湖，保准空无一物，因为她本身才刚刚幻化成人，怎么可能有东西呢，自己的意识仿佛一枚漂浮的眼睛，正想转转看看自己的心渊梦湖有多大之时，湖中央一团漆黑，悄无声息的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