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对过往的事物总铭记于心,或者说耿耿于怀。过了许多年后,我总想再去看看。我不知道我想去看什么,也不知道我有什么期待,更不知道我到底想感受什么。
我生平只走过两条路,一条在家的左边,一条在家的右边。左边的路通往我的小学和初中。右边的路通往我的高中和我的大学。
左边的路,是我的童年,一片墨绿。但已成为过去,永远埋在心底,偶尔想起来的时候,总想去看看,去寻找我小时候的记忆,寻找那些天真美好的年华。
右边的路,像极了我的现在,处于纷繁杂乱中。虽然有路,却杂草丛生。还有各种鬼针草,只要走过,迅速沾满裤脚,让你防不胜防,粘上了就不好撕下。
那年回家,我和妻子从外公家里走完亲戚回来。我特意安排了一条最远的路,那条路可以穿过我的中学,路过我的小学,我可以一直沿着小时候走过的路,回到我的家里。
我和妻子离开了柏油路,开始向带泥的公路上走。妻子穿着高跟鞋,一袭优雅的粉红色大衣。她用力的挽着我的胳膊,小心翼翼的在泥路上走着。还好最近都没有下雨,泥路上也算坚硬。
路过一座小桥,桥头的石头上铺满了青苔。桥下一湾小溪,清澈明亮。小溪依然轻轻地唱着歌,悠然自得地从桥下流过。
上初中时,我喜欢中午端着饭盒,邀几个小伙伴,坐到这小桥边,看着溪流缓缓。早春的太阳温柔的照在我们头上、脸上,照到白花花的米饭上,照得我们心里暖洋洋的。
我们边吃饭边看着溪流,时不时扔下几粒米饭,看小鱼儿抢着啄食。我们主宰着鱼儿。想让它们去哪吃,它们就去哪,想让它们跑远,它们就跑远。我们看着小鱼,开心的哈哈大笑,就像我们就能主宰一切似的。
长大了,才发现,其实自己才是那到处啄食抢食的小鱼,而且是最小的那一只。
我们慢慢的沿路一路向前,就到达了我的初中。正是上课时间,铁栅栏出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上课期间禁止打扰。
学校已经建起了高高的教学楼,原来的教室还在,只是已经不用了。我透过铁门,远远的窥见了自己曾经的教室。里面空无一人,漆黑一片。石柱子已经变黑,窗上的木头已经变弯,也许是不堪岁月的重负吧。
人说,房子是有生命的。如果哪一天没有人住了,也就失去了灵魂,空有骨架,孤独的立在岁月的长河里,终有一天会倒下。
我站在学校对面的高处,远远的看看校园里的一切。校园里的地面全部抹上了水泥,花花草草都被禁锢在圆圆的小圈子里,不像我们那时候疯长。但校园也没有我们那时的绿了。高楼拔地而起,带来许多现代化气息,却少了一些历史的感觉。操场也围起来了,水库边也不让去了。我那时的许多身影,都被这漫过来的水,淹没在岁月的尘埃里了。
一路上,我东张西望,看着路边的草木,全都是陌生的样子。小路变成大道,瓦房变成砖房,一路上见到的人,也全都换了一拨。我走在那走了好几年的路,又有十好几年没有走过的路上。路已经截然不同,但我依然能找到回家的路。
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就快走到我的小学了。早就听妈妈说过,那所学校已经收不到学生十多年了。现在农村人很少,适龄儿童就更少了。据说有人想把小学承包下来,开一个养猪场或者屠宰场什么的。
我听后觉得很不可思议。那里曾经是一所学校呀,被朗朗读书声弥漫过的地方,那里也是许多孩子接受教育的起点,第一次学做人的地方。虽然现在已经招不到学生,但我想它值得有更好的去处,好过关猪吧。如果真变成了关猪的场所,我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
我带着紧张和恐惧的心情,穿过那蔓藤缠绕、蛛网密布的小路。来到了小学旁边。
还好,我并没有听到猪的嚎叫,也没有闻到那不舒服的味道,这让我很释然。学校的牌子还在,只是字已经快看不出来。大门是没有上锁的,我轻轻推开铁门,生怕吵醒什么。踏进我的小学校园,踏进我快二十年前的记忆。
老榆树还长着,五间教室安静的立着。中间的那一间,正是老师们开闭门会议的那一间,门上的办公室三个字还在弯弯的垂着。小学时,最喜欢老师们开闭门会议,因为他们一开会,就会忘记时间,而我们就可以在操场上疯狂的跑一下午。
教室里面仍然贴着那几个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岁月的风没有吹下这几个大字;教室的柱子上,刻着的“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依然清晰;那老旧的连体双人桌上,中间的那一道“三八线”依然赫然,仿佛还能看得见与同桌争夺主权。
我站在教室前,久久凝望,就像站在自己面前。我看见自己满头大汗跑在操场上,心里无比快乐;我看见自己站在课桌前,为同学们领读课文,心里无比骄傲;我看见自己兴冲冲的跑到讲台上,把作文教给老师,自豪的等待老师在全班同学面前读。
我看见了他的眼晴,那么明亮,那么单纯;我看见了他在笔记本上写下的话,我要快快长大;我看见了他的读书的同时,不时偷看一眼邻桌的小女孩,心里充满美好的期盼。
下课了,他走出教室,他抬着看着陌生的我。我们在时间的两端注视。他说,他多想快点成为我。而我却告诉他,如果你能慢点长大就好了。
妈妈从家里打来电话,把我从时间之河里拉出来。妻子说,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于是,我们迎着落日,慢慢的消失在学校的注视下。我不时回头,越看越朦胧。
无戒训练营第8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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