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的五月里的青岛最为清凉,微微凉的风吹拂着,伴随着有海风咸咸的气息。青岛的路坡度很大和《当幸福来敲门》里的洛杉矶颇为相似,路的大边有很多西式建筑和老式的教堂,让人不免有惶惑之感。
马晓白坐上出租车在栈桥停下,在栈桥边上静静的望着远处的大海,海上黝黑一片,很远处的一片狭长地带直直的伸进海中,堤上伴着光亮和霓虹,更远处一座灯塔好似夜里的孤星,照耀着汪洋里迷途小船的方向。
身后是稀稀的车流,呼啸来去,侧面街的另一边是报社,造型宏伟高大,想来在青岛当地颇有年岁和地位,如今马晓白将背包扔在地上,双手撑开,看着自小而来未曾谋面的大海,如果他面朝大海却是漆黑一片,只闻奔腾的潮水拍打了石岸却看不见心中的春暖花开。夜渐渐有些凉了,马晓白肚中也觉火烧一般,饥饿不堪,摸转了几条街找到一家还没关门的小吃店,叫了一份黄焖鸡米饭,一瓶崂山啤酒和一份炒蛤蜊,便是地地道道青岛人的标准配置,吃了几口感觉没什么特别便停箸不吃,酒也只喝了一口边放下来,一共二十六块倒也便宜,马晓白提着包就往店外走。
相比于程章三人,马晓白是最后一位去大学报到的,那时三人皆已上学而去,马晓白一个人扛着铺盖和包裹上了去西安的火车,那是二零零九年九月,那是马晓白自小到大第一次坐火车,心里还有些小激动,下了火车站在偌大西安的火车站外,看着远处茫茫的人海不由得心中一阵激动,双脚再也挪不动半步。
一位染着黄头发的学长朝着马晓白走过来,提了行李便走。
“那是我的东西,你要拿哪去?”马晓白急的大叫。
学长转过头来,眯着眼笑道:“你不是西安建筑科技大学的新生?”
“是啊!”
“那就是了!快跟上,接新生的校车一会儿就走了!”学长一边朝前走一边催促他。
马晓白紧跑两步跟在他后面,“你怎么知道我新生?”
黄头发学长指了指马晓白紧攥在手里的录取通知书,马晓白回过神来尴尬的一笑。
坐在校车大巴上,马晓白望着眼前这个陌生且熟悉的千年古都,看着它笔直的街道,滚滚的车流,厚重的城墙,感受着它浓重的千年文化气息。
“第一次来西安?”学长问。
马晓白点了点头,想想接下来四年就要在这里呆着就不由得有些激动,竟有些坐不住。
学长捋了捋他额前的头发,漫不经心的说了句,“其实你没必要那么激动,前年我刚来时和你一样,等再过个两年你就和我一样了,大学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马晓白愣住转头看着他,学长挺了挺胸膛,“你瞪我也没用,又不是我让大学变成这个样子的。”
马晓白没理他的话,只是盯着他的满头黄发,“学校里让染头发?在我们学校若是染头可是要被处分的。”
学长乐的哈哈大笑,“职业需要!我是校轮滑社的,自然要多点花哨,你慢慢就懂了,在大学里只要在校园里不裸奔,不当众发生男女关系,其他的都是自由的。”
马晓白长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
学长看了看马晓白再次不由得想笑,“我也不是吓唬你,只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让你不至于突然心理产生压力,在大学里只要记住会做四件事就好了。”
“哪四件事?”
“吃饭、睡觉、上网、泡妞!”
大学四年后,二零一三年六月,班里其他的学生领完学位证和毕业证就都走了,那时散伙饭已吃了,也就没见的必要。
马晓白醒来时整个宿舍空荡荡的只剩下自己的一张床,一种莫名的空虚袭上心头,马晓白不觉热泪盈眶,这时辅导员发来短信,让他去教务处一趟。
马晓白知道会发生什么,索性放开不管,慢吞吞的洗了脸,穿着拖鞋去饭堂打了饭坐在空荡荡的桌前慢吞吞的吃掉,一边吃一边泪水横流,吃完后将铺盖卷卷起塞进麻袋里扎好,这才穿上那身早已买好的西服,系上领带,将皮鞋擦得光亮并穿上这才去了教务处。
辅导员是一个三十多岁秃顶的男人,圆嘟嘟的脸上扎满了胡渣子,穿一件蓝色的短袖坐在办公桌后,不住的摇着转椅,他肥嘟嘟的身体也跟着直晃,马晓白进来时他看见马晓白一身正装不由得心里先是一阵吃惊,示意他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从烟盒里抽出两根,甩给马晓白一根,然后一根自己点上,吸一口烟叹一口气,马晓白也将烟点上,烟雾呛的他忍不住一直咳嗽。
“不能抽就别抽了,有些事是勉强不来的。”辅导员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马晓白微微摆了摆手,继续抽着烟,呛的他眼泪直流。
“关于你的问题,学校作出决定了,你挂了十三科,实在是有些多了,学校权宜之下只能跟你两个选择。”
马晓白微微抬起头来。
“第一个就是延长学制,再读一年,若是这一年里你挂的科目都过了就给你发毕业证和学位证,至于另一个嘛,若是你不愿意留级就只能给你发一个结业证!”
马晓白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愣愣的看着辅导员。
“我的建议就是你已经挂了那么多科,再有一年也未必能全部通过还要多交一年学费,要不还是选第二个吧,虽然对你以后找工作会有影响,但是却也是没办法的事,当然这一切还是自己拿主意比较好,毕竟这是你的人生,任何人都无法干预。”辅导员将烟头扔在地上,踩了一脚,“你说你这大学四年都做什么了?怎么能挂这么多,若是三五门不过我还能帮你,可是你挂了十三门,让我怎么帮你?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你就不能对你自己负责任一些?”
马晓白终于说出了自进门来的第一句话,“我还是选择留级吧!”
辅导员想再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张口,只是说了句,“你想好了?”
马晓白沉思了下,点了点头。
从教务处出来,站在教学楼八楼的阳台上,望着稀稀散散罔如蝼蚁的学生和远处雾蒙蒙的都市,阳光斜照,照的马晓白眼皮发麻,不由得一阵晕眩,几欲颠倒。
“这是你自己的人生,任何人都无法干预!”辅导员的话好似一击重锤击打在马晓白的后脑,打的他头昏脑胀,脑袋几欲崩裂。
临走时辅导员问他,“今后什么打算?”
“活着!”马晓白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现在马晓白站在阳台上望着远方,不觉心潮起伏,“活着谈何容易?”
午夜的时候马晓白在青岛一家叫“四季海”的青年旅社门口停下,不住的拍打着铁闸门。
过了好久旅舍内的灯才亮起,一个披着睡衣满头乱发的女子睡眼惺忪的从屋内出来,站在铁闸门的那头,用一双通红的眼睛望着马晓白,一脸不情愿的说了句,“住宿么?”
“还有床位么?”马晓白问。
“有的!”说完挠了挠头,转身朝着屋内走去,“你等下忘记带钥匙了!”不一会儿又跑出来开了门领了马晓白进去。
屋子里倒也雅致,有一种小资的味道,墙上挂着一把吉他和一把乌克丽丽,另一面墙上贴满了明信片,有沙发,有猫,有书架,有桌游,有鱼还有花,一切布置看起来清醒脱俗,让马晓白看着不觉心中一爽。
那女孩在身后喊了一声,马晓白回过头去。
“过来登记!”女孩脸上挂着红晕,长发漫卷,面目清秀,眉角上扬,两个酒窝俏皮的分在粉粉的小脸两侧,“想住几人间?”抬头时看见马晓白盯着自己不由得小脸一红,俏生生的低下头去。
“有几人间?”马晓白问。
“一、二、四、六、八!”
“哦!那六人间吧!”
“你要住几天?”
“先算三天的吧!”
“六人间一张床位四十,三天是一百二,押金一百,算了你给我两百吧,倒时退你八十。”
马晓白从钱包里取出两百放在桌上,“这家青旅是你开的?”
女孩小脸又是一红,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打工的!”
马晓白点了点头再不说话。
拿了钥匙扛着行李穿过前台走廊来到后院,后院是二层小楼,墙上画着花花绿绿的花草,楼梯边的墙壁上写满了男女情侣之间的海盟海誓和耳语情话,马晓白走到二楼,打开206的房门,这时那个前台女孩却在楼下小心的呼唤他的名字,马晓白停下脚步转过头,“你知道我的名字?”
“你不是刚填了入住信息么?”
马晓白“哦”了一声,表情有些尴尬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忘了告诉你,这里的房间都是男女混住的。”说完朝着马晓白诡秘的一笑钻进旁边的屋子里去了。
马晓白蹑手蹑脚的走进去关上门,想来已住了人不愿将别人吵醒,就趁着手机的光亮摸到了自己的铺位,脱了衣服就钻进了被子里。
手机里已经有了四条未读短信,三条是苏小小发的,“你要是再不理我我就把孩子打掉,让你这王八蛋断子绝孙!”。
“晓白!你为什么不理我啊?我错了还不行么?今后我一定为你守身如玉,好好跟你过一辈子,然后给你生十个大胖小子你说好不好?”
“晓白!我要结婚了!你会来参加么?我希望你来,我希望你来带我走,因为我心里最爱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你!”
马晓白看完苏小小短信一声苦笑,便想将手里塞进包里,却又看见大学同寝室的胖子发来的一条短信,“再过几天就是毕业典礼了,不管你能不能毕业,我们宿舍这帮兄弟是不会散的,班长定在下周一吃散伙饭,你不想再见见众兄弟么?”
马晓白不觉心中一阵苦闷,一阵梗咽,这是程章打来了电话,马晓白愣了一下便没接,之后他再次打了过来,马晓白想来总是躲不过便接了。
“怎么了?”马晓白声音冷漠。
“我要结婚了!和杨沫!”
“哦!那很好啊!祝福你!”马晓白说。
沉默了好一会儿程章才说,“我希望你能来!”
“我在青岛呢,不一定能不能赶得回去。”
“你若是不回来我便不结婚!”
马晓白怔了一下,“我尽量吧!”说完挂断了电话。
友情有时候比爱情更加让人捉摸不透,有时候二者却是一样,马晓白和程章便是一样,在二人长达八年的关系中,马晓白一直扮演弱者,程章一直扮演强者,所以彼此相安无事,关系也越来越好,程章渐渐习惯了欺负马晓白,马晓白也渐渐习惯了被程章欺负,这种情景贯一个美名就是好兄弟不在乎这些细节,可是一旦当程章知道马晓白和杨沫有了一层关系之后,程章的心里其实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女人被好兄弟上了而感到生气,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程章觉得在二人关系中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战,所以他百般欺负马晓白来满足自己的强者地位。
在程章看来马晓白在自己眼中一直是弱者,容不得半点比自己强的地方存在,便是这次结婚也是一样,他要在马晓白面前展现自己的幸福来再一次凸显自己是一个强者,而这一点马晓白心里明白,若是要维系这一段友情,就要一直扮演弱者,哪怕是遍体鳞伤,尊严扫地。
马晓白想到这里不由得苦笑一声,“反正我早已是一个扶不上墙的弱者,便是再被折磨一次又有何妨?只要我还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
因为要求很低,很少,所以不管遇到多大的难处和困境,马晓白一直觉得很幸福,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像个阿Q一样幸福的生活着。
第二天醒来时已是中午,马晓白睁开双眼就发现床边有五个女孩子将自己的床围了起来,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马晓白这才发觉自己只穿了一条红色裤衩,除此之外全身赤裸,忙用被子遮住身体,倚靠在墙角,惊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其中一位穿着一袭长裙,留着披肩长发的女孩笑道:“我倒想问问你怎么进来的,我们闺蜜五个睡在一间屋子里,这张仅剩的床已空了三天,现在你却大胆的住了进来,你不怕羊入虎口么?”说完调皮的舔了舔嘴唇。
马晓白一愣不由得想起昨晚那前台女孩脸上诡秘的笑,“这是男女混住的?”
五个女孩笑盈盈的点了点头。
马晓白想了下不由得出了一声冷汗,赶忙将身体全部缩进被子里,乐的身边的五个女生咯咯直笑。
“这小子是个傻逼!”
“谁说不是呢?”
“我看他一脸纯真的模样,估计还是个处男呢!”
“哎呦,你心动了?你不是最好这口么?”
“去你的!你看他一脸青春痘,肯定是个处男!”
“哈哈!”
马晓白缩在被子里,听着几个女生的对话,不由得一阵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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