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个不折不扣的春天,阳春三月,杨柳吐绿,红杏枝头,黄莺宛转。春暖花开,大概便是父母赋予我名字的含义。
亲友们说小时候的我,乖巧可人,眼神澄澈,粉嫩粉嫩的脸颊,安静,不吵闹。而我对那时的印象似乎只剩下邻居那个和我一般大的丫头,不是在我的连衣裙上放些让人讨厌的小虫,便是,狠捏着我肉嘟嘟的小手,直到我哭的惊天动地。
七岁,我背起妈妈做的漂亮的素花的碎格子布包,开始上学。开始做个安静听话的学生,开始捧着大大小小的奖状回家,看父母开心的笑脸。逐渐讨厌这样的安静,于是开始和其他人一样好动贪玩,疯狂的和男孩子玩捉迷藏,然后一身脏兮兮的回家。父母也并没有因此而不高兴,因为那些奖状并没有被别人所夺走。我至今还能想起那个时候,我们用稚气的声音唱《童年》有着一头长长秀发的美女老师在旁边宠溺的打着节拍。那个不懂哀愁的年纪,偶尔也会哼着“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那些歌声在如今网络流行音乐的肆意席卷的潮流中,显得如此悠扬动听。
12岁,我离开待了五年的村小,离开那个长长头发的美女老师。开始住校,自己梳头,自己洗衣服,自己照顾自己,这样单调的日子开始让人厌烦。后来干脆懒到在周末便把脏衣服全塞进书包,背回家,让妈妈解决。妈妈无奈的笑,总有一天,你得独立。
然后上县城很好的中学,开始又三年的住校生涯,也开始了三年的孤独。在那里我摒弃了一切的骄傲。孤僻的一个人固守安静的角落,卑微的如同尘芥,一直都不愿提及初中生活,因为格格不入,其实想想,三年自闭没有朋友被同学孤立的岁月也并非没有任何好处。因为没有人在意,于是躲在书海里,和所有书籍打着交道。在临近中考的那个冬天,在没有任何喧闹的角落里的我第一次那么专注的看一个人,日记的内容开始变的丰富。也许也注定一个孤立的我对一个男生长久沉默而隐忍的喜欢。我想,我作文一直不错的缘故大概跟两样东西是脱不了关系的,书籍与日记。
16岁,高一,又回到骄傲,只是更加深沉。一大群热闹的朋友,一个待我极好的语文老师。便足够。我的作文溢满化不开的伤,年轻的语文老师在后面写大段大段的话,他让我在他大学生活的记忆里憧憬未来,我知道,他希望他的学生明媚一点。可等我慢慢改变时,他就离开了,去了上海,读研究生。从此,便没有一个老师在看着我的文字后说一句:你真让人担心。从此,便没有人在我上气不接下气的从办公室抱回作业本时,说一声:没跑累吧?
17岁高二,真正意义上的快乐,这种快乐不是单纯的从老师手里捧过那些奖状的快乐,而是即使内心深处有着忧伤,也能荣辱不惊释然的扬起一脸的笑容。明媚一瞬,世界变得好耀眼。
接踵而来的高考对成绩平平的我显得波澜不惊。我把高中三年的教科书换成钞票,狠狠的买想买的东西。从房东家搬出时,并没有多少东西,厚厚的课外书籍,各种小玩意,两本日记:里面是生活的点滴,以及一场无声的暗恋。
19岁半,上大学。提着行李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陌生的城市,长长的铁轨延伸到茫然的未来。我并没有学钟爱的新闻,当一个记者的理想还没开始就已夭折。大学的悠闲让人瞬间变得懒散:疯狂的玩,不爱看书,懒的不想动,偶尔逃课,谈场短暂到无关痛痒的恋爱,和朋友逐渐失去联系……
22岁,我大学毕业,拉着密码箱从远方回到家乡,盘起长发,踩几厘米高的鞋子,和一个相伴十年的朋友一起考试,面试,走上教师岗位。热爱一切美好的事物,觉得人生从此好像都会平稳安然地像一场梦,遇见很多人,有人给我疼宠,有人给我关照,有人给我恼怒,有人给我欢笑……我是自己的公主,遇见自己的良人如玉。
23岁,兜兜转转也好,命运使然也好,终究也要放下所有轰轰烈烈的回忆和清傲,低眉柔目地陪在一个人身侧。大抵是因为你读一首《上邪》能换来一首《敦煌曲子词》罢了。有个叫清颜的女孩子告诉我:我不过是想遇良人,度红尘,共此生。后来,我不知道清颜是否遇到了她清俊如画的良人,但是我知道,有时候,孤灯守候,风雪而归同样是爱。
25岁,桃之夭夭的春天,我身披嫁衣,看亲戚朋友喜气洋洋地操办,孩子们高高低低的笑声传的到处都是,我在二楼的房间里,带着不知传了几辈的八卦锁,看那些耀眼的红色花朵和剪纸。你一定不知道所谓婚姻,不过是吵不散的爱情。后来的年月里,我们有许多的争吵和不谅解,有时候大概会觉得,万事悲哀。天南地北的人都说我不再是那个可人的姑娘,我经常瞧瞧镜子,看自己毫无神采的脸,偶尔打开书柜,看自己曾经放满几格子的各种证书,恼怒自己变得如此无助,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那样的生活里,一个叫念念的孩子来到这世上,我说我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我一定是忘了我们都太骄傲,所以在无数的生活点滴里,我们磨光了爱的痕迹。好在,我们终究和生活握手言和,在我眼里,他依旧是会挥剑弄枪,也会弄书泼墨的公子,我还是那个清丽温婉的夕姑娘。一切都刚刚好。像传的沸沸扬扬的世界末日那一年桐花万里的五月。
现在,日子清浅安稳,岁月无惊。教书育人,读书写作,旅行交友,侍弄花草,精炼厨艺,摆弄手工,习字绘画,是这样好呀。周身缭绕的尘世里,我还葆有一颗透明可人的少女情怀。
你看,我二十多年的年华就这样溜走了,时间真的不饶人呢!你看,当年那个欺负我和我同龄的邻家丫头在一年前就已嫁作人妻,现在也已作为人母了。今年过年时看到她,昔日的伶俐顽皮早已被生活剥落。看着昔日的玩伴我竟不知道说什么。抱着孩子的她倒说了句:你还是像个没长大的丫头。
这一句,我听得很清楚,清楚到想流泪。
你看,我还像个孩子,我的浪漫还将继续。
感谢生活给了我优待,嘿,我相信也会给你们优待。
素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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