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在 曾照彩云归
——读书会、感想及其他
牟 南
无端想起晏几道的名句来。有时实在难以分辨,作者此时的诗境,到底是忧伤多过欣喜,还是陶醉多过遗憾,或者又一番红尘的阅览恰需一颗不得不疲惫的心灵,所以明月彩云,竟都成了他不在场的证据。
到庙港已经是深夜。我给欣哥发信息,因為我到得实在太晚,不能劳烦他久等不至。欣哥态度很坚决,一定要當面交付房門的鑰匙,並擔心我深夜找不到進門。唯存感念,並不必道謝,有很多重要的話,一直不需言語。
路边等欣哥下樓接我的空隙,一抬頭,明月在望,遠遠地一粒明星,整個寥闊而微涼的江南三月,清暉下一個沉寂的夜以及一個同樣沉寂的人。
然後,我就想起: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太湖岸邊的月夜,你亦曾如此對視過那位老人嗎?他是否曾想起過跟我一樣的詩句?你可曾聽到過他見過了不想見的人後,於此闃然俱寂的湖岸,獨自喟然的長嘆?然後,他羽化而去的那個十五夜,你是不是比今夜更加盛大,然而更加憂傷?
感谢欣哥的牵挂于心,更要感谢古老师不计功利的奉献,因得他们的殊胜因缘,才有了此次一千三百里外江南的跋涉,然而我精神生命的旅程,恐怕难以丈量。
刚才瞄了几眼资讯,87版《西游记》的导演杨洁女士暂辞人间了。有人曾问:为什么《西游记》能火30年呢?杨洁导演一针见血地说:“因为我们是在搞艺术,我们没有为钱,没有为名,没有为利。”
这个时代,检别真假修行人的第一个标准:是否将利益的追求放在首位。修行的第一要义即是以精神的超越性逾越过物质的藩篱,以期实现精神物质的双融双入,泯除物理生命意义上的二象性。于是,真正的修行人,物质利益的追求一定是次而次之甚至是绝无挂碍的。一切以监督众生的学习效率为理由的渔人之利,同样都是华而不实和冠冕堂皇的借口。
南老师真正是天底下最慈悲的老师,生前可以为人所标榜,走后不想竟留下一大笔文化的产业,他老人家说“道是天下的公道”,但南老师,不幸否耶?竟是私人的南老师。
所以,我们要为古老师鼓掌!古老师对得起南老师一生的教育,他推广的“日行一善”,不计酬劳领众重读南师经典,所做所为都是实际理地的本来风光。我想,对于一个学生起码的评价,莫过于不负师恩。南老师的学生我见得少,听到的却多,叶曼先生已然作古,古老师的兢兢业业,或许恰好是对于南老师的拯救。
难道我们不需要拯救南老师吗?修行界学习南怀瑾正在成为一种产业。修行正在日渐沦丧为侮辱性词汇而利用南老师正在悄悄或已经变成某种时髦。
古老师领我们读《二十一世纪的前言后语》,读到南老师说他自己是一个凡人的时候。我竟心中一热。
听说南老师临走前写了两个字:平凡。他用自己的一生向我们示现的非凡一直都是平凡。耶稣被人类刺死在十字架上,长矛里流出的是血,他告诉世人,他是以人的肉身来迎接苦难的。恰恰他的这种平凡成就了他的非凡。平凡不是自然,非凡才是自然。平凡的能做到极致,哪里还有个平凡呢?
所以我说,我们得为古老师鼓掌,如果要公开领众读书,特别读南老师的书,修行暂且不讲,因为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就从身份上讲,我个人以为恐怕古老师才最合适,比如像我,那是捣乱,如果领众,那叫造反,而市面上有些人呢,陶醉地想想吧。
具体来讲,古老师领大家读书的时候,大家讨论得最多的问题是“本来清净”“念头”“知性”。通过讨论,似乎人生多出了这三种烦恼。认识“本来清净”,认识“念头”,认识“知性”,能认识到的永远是无明和烦恼,这时必须和实际生命结合起来观照(离言说),因为观照是非二象性,而头脑是二象性的。任何评判都是二象性的,因此如何能有本来清净呢?初禅二禅念头纷飞,菩萨说照见五蕴皆空。曾经竟然也羡慕过一定十几天不动的禅,后来才知,那是历来不被正宗禅家提持的,甚至是被打压的,是禅的邪路,是在鬼窟窿里面做活计,是法尘分别影事。禅是活泼的,当下现成,简单到不敢相信的简单,现成到说个现成都是拖累了的现成。不是今生才得法,只是今生来显化。甚至连得法也是方便,实在是了无可得。这样稳当先做个知解宗徒。
感谢上天,生我时秘付过文字藏海,使我从来不用修文字般若。并能时时同每一个汉字对答如流,只要人落得一字,我竟能猜中落笔者胸中气概。始信历代偈子非关文意,实是风骨气度。可平生此一绝技,竟是由那些红尘悲欣累叠而来,我生命的韧性或情感的潮涌,足以整整埋没掉整个觉海,哀莫于斯,幸莫于斯,亦不过一场红楼旧梦罢了!
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愿永世做那个花下少年,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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