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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瓷城
瓷城到处都是曲线优美、表面光洁的建筑，有线条抽象的现代大厦，也有飞檐叠复的古代楼阁。伯爵和明歌徜徉其中，有时会为新式建筑使用的新材料、开发的新功能而折服，有时会为古代遗存所承载的历史和失传的工艺而感慨万千。
他们在瓷城的家是一座白色的瓷房子，这座房子造型典雅，墙壁、回廊、雨搭等部位嵌有装饰图案，个别角落里还低调地藏有不知什么年代留下来的古瓷断片。
明歌最喜欢餐厅墙壁上嵌着的大半块圆盘。这块圆盘中央画着一个古代女子，女子看似慵懒，斜坐在贵妃椅上，她的前方有条书案，上面摆着两个书匣和一个茶杯。伯爵布置餐厅时，特意把餐桌紧贴墙壁放着，以便明歌吃饭时也能欣赏这块圆盘。
伯爵背对着明歌洗碗，清澈的水流冲击骨瓷餐具，发出“比比东东”的响声。
明歌坐在餐椅上，一手托腮，一手抚着圆盘，若有所思地说：“其实最好的婚姻只有一个标准，就是看你在这个婚姻里有没有变得更好。”
伯爵一边把餐具往沥水篮里码，一边问：“怎么算更好呢？”
明歌说：“人在年少时会有梦想：将来我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只有少数人能不改初衷，成为自己当初想做的人。大部分人会因各种原因放弃年少时的梦想，有的甚至最终成为了自己本来厌恶的人。我觉得，人应该走走停停，时不时地问问内心，假如最初的梦想仍在心头闪亮，就应该坚持追寻，而不应该因外界影响而改变。”
伯爵洗完餐具，又切了两个橙子。随着伯爵递过来的玻璃碗，一股清香飘入明歌鼻孔，透明的玻璃碗里放着切成6瓣的金黄色的橙子。伯爵坐到明歌对面，说：“我知道你有梦想。你是说，坚持梦想就是好的？”
明歌仍沉浸在思索里，“人在追寻梦想时，从外观上看，有精气神，从内心看，安宁且充实。活得好不好，其实都出自于人的体会。当你知道家人支持你做自己，你可以努力朝着梦想一步一步靠近，那样的体会就是越变越好。”
伯爵点头表示赞许，又问：“那你的梦想是什么？你现在变得更好了吗？”
明歌叹了口气，“我还不想告诉你。”
“那你的婚姻呢？你对我们现在的婚姻可否满意？”
“婚姻对人的影响是很大的，假如婚姻能帮人实现梦想，那它就是好的，否则就不是一桩好的婚姻。”
伯爵直视明歌的眼睛，“你可以不告诉我你的梦想，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我的梦想就是让你实现你的梦想，让你变得更好。”
明歌笑了，“就你会说！”然后把一瓣剥好的橙子塞进伯爵嘴里。
伯爵按下电视开关。屏幕上跳出了“文章出轨”的娱乐新闻。
“都炒了几天了，人家的私生活，与你何干？为什么大家都愿意看这样的八卦节目呢？”明歌不满地嘟囔。
“人总是要发泄的，通过品评别人来彰显自己的价值也是个发泄渠道，不是吗？”伯爵说。
“我是担心文章两口子，他们不要因为别人的口水稀里糊涂地搞不清方向。”明歌发表感想，“你还记得吗，我们去办离婚时，人家问我们离婚理由，在电脑里那是个下拉菜单，绝大多数离婚是因为感情破裂。而出轨不必然感情破裂，感情破裂也不必然出轨。”
“但出轨肯定不是好事。”伯爵道。
“那你认为出轨就一定得离婚喽？”明歌的语气里出现了挑衅的意味。
“那倒不一定，要看他们爱得有多深。”伯爵认真地想了想后说。
明歌想起另一件事，“你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医患纠纷的事情吧？有个男人央求医院给他的妻子做胃部手术，结果术后妻子因心脏病去世了。那个男人不知听谁说能问医院要钱，就吵着要追究医院责任。他在医院门口挂出条幅，以孩子名义写‘还我妈妈’一类的话，吸引了很多人围观。后来经过医疗事故鉴定证明医院无过错，且医院还保留了当初给他讲他妻子因先天性心脏病不适合做手术但他坚持要求做手术的视频资料，以及他在知情同意书上的签字。本来医院看他家庭困难还想减免一部分治疗费的，结果让他一闹寒了心，怕给他减免让他误以为医院觉得理亏，对他就一切公事公办了。”
“当时围观的人，那叫一个多，把医院堵得水泄不通。忽然冒出那么多出主意的人，那么多愤慨的言论！可围观的人连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不清楚就随便说话，看似给那个男人帮忙，可到头来给事件的处理带来的全都是麻烦。鉴定结果出来了，围观时间长了，看得没意思了，那些人一哄而散，而那个男人还得过他本来的生活。”
“婚姻更是私事。人们不是把婚姻形容成穿鞋子吗，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婚恋节目上，观众一起喊‘在一起在一起’，明星家里有人出轨，影迷就喊‘渣男渣男’、‘离婚离婚’，当事人听观众的、影迷的，就会幸福吗？谁跟当事人过日子呀？不是他们当初选择的伴侣吗？谁能跟观众、影迷过日子呀？就算是原来选错了，也得从感情基础和婚姻生活质量上判定，这些事情观众和影迷知道个啥？”
荧屏上闪过一行字——“且行且珍惜”，吸引了伯爵和明歌的注意，原来节目报道了文章向家庭致歉的长文和马伊琍的回应——“恋爱虽易，婚姻不易，且行且珍惜。”
“马伊琍是个聪慧的女子，真令我佩服。”刚刚长篇大论的明歌“咕噜”喝了一大口水。“文章的态度也不错，不遮遮掩掩，能正视事实，是个爷们。”
“看，这八卦节目还是有点看头吧！”伯爵知道明歌不喜欢八卦节目，借此揶揄道。
明歌只好表示赞同，“这节目还是对社会有些引导作用的。这两口子，我以后得刮目相看了。现在又不是中世纪，但丁在《神曲》里描绘的唯一的罪孽就可以把人打入地狱的情形已经不复存在。从监狱里服刑出来的人都要给其重入社会的机会，何况这种没有触犯法律的过错呢？”
“人从小到大在做各种事情的过程中哪能不犯错？对待婚姻这件事，也有一个认识过程，犯错也是避免不了的。从错误中得到教训，经历波折后成长，这样的婚姻才更成熟，才能更懂得珍惜自己和配偶的感情。有虫子蛀的苹果才甜……”明歌说。
伯爵一下子打断了明歌的话，“前几句听着还有道理，最后一句纯属歪理邪说。”
“欸，你没发现有虫子的苹果甜吗？”
“甜。但那也不要虫子蛀！”
“嘻嘻，我是说人都有七情六欲，如果婚姻过得都没欲望了，那也不是好婚姻。有人还说什么过到后来就只有亲情了，那正说明婚姻出现了问题。”
“呣，”伯爵对这点还是同意的，“亲情不能替代爱情，而婚姻里必须有爱情。爱情等于亲情加色情，你看我的这个概括怎么样？”
“哦，让我先看看你是如何色情的？”明歌扯着伯爵的手去卧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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