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相恋
最为喜欢捉弄人的,与其说是情感,不如说是命运。
陆明辉在宿舍里开着小灯,宿舍里只有一处能看见淡淡的微光。他在台灯埋头写着老师留下来的作业。时间已经很晚了,夜色深重,透过窗口只看得见外面空无一人的道路上有树和照明的路灯。室友已经睡熟,整个寝室里只听得见笔尖触纸的沙沙声。他认真地演算着题目,就在这时,桌子上黑了的手机屏幕突兀地亮了起来,上面显示着一条红色的验证信息。他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心里激动了一下,随即放下手里的笔,双手捧起手机。解锁,点开消息框,是唐欣怡的消息,是她的好友请求。
他放下手机,也无心演算题目。犹豫了很久,一个人慢慢地走到阳台,掏出打火机点上一只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烟草特有的香味吸进肺里,像是砒霜放了糖。他的喉咙有些发涩,轻轻暼了一眼楼下的夜景,偶尔有风吹拂树木,声音却很安静。路灯很亮,照的睡不着的人更加清醒。校园似乎还是那么静谧,不曾变化过。
他用手指滑开屏幕,点进信息,加回了她。身上的烟味被夜晚的冷风吹散,散入阴暗的过道里,闻不见的透着冰凉。
他翻身上床,第二天醒来,世界似乎就变了样。
没过两天,唐欣怡直接说她想要跟他谈一场恋爱,这结果来的太快,让人觉得不真切,但是恋爱中的人是没有头脑的。唐欣怡痛述自己在前男友那里受到的伤害,述说自己在情感上的创伤,像是一个需要抚慰的孩子,也像一个快要溺死的人,牢牢的抱着他,如同紧紧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坦言希望可以真正谈场甜蜜的恋爱,后悔自己当初的冲动和错误。
幸福来的太突然会让人缺氧。陆明辉第一次听到了她为他吉他弹唱的小星星,他以为春天来了,真的是回心转意了。在下课的路上,他突然想起听到的一首《终于等到你》。过去了凛冽的寒冬,快乐的恋爱似乎理所当然。眼前的一切都如他所愿。他在圣诞为她叠下来小星星,一颗接着一颗,带着恋爱的喜悦和最美的善意。小星星一个个透着棱角变了颜色,红色的橙色的蓝色的,一个又一个,一个个的扔到小小的罐子里。每张叠成小星星的纸条里写着字,就像高中她给他写的那张纸条一样。是诗,是歌,是低到尘埃无微不至满心满意的喜欢。
在老城的公路上,两个人背对着坐在出租车里,同一条座椅,却隔出来长长的距离。出租车外面是熙熙攘攘的行人在聒噪的黄昏下嬉笑怒骂着,更有情侣手牵着手,贴着耳朵说着情话。金色的阳光斜洒下来,透过行驶的车窗,碎碎地打在她长长的黑发上,映着柔和的亮光。他透过车窗的印像看着她,她则一直沉默,只是不断望着窗外。无论去什么地方游玩,无论花了多长时间,也无论花了多少精力和心血。他知道她不会喜欢他,她的心里自始至终,深深藏着一个人,潜伏在她的伤疤上,看似不痛不痒,却为她建立起了黑色的高大心墙。他知道自己无法被眼前这个女孩喜欢,他只想陪她度过这段难熬的时间,让她开心一些。你不属于我,但我如果能使我们在一起的时光里有你的欢笑,有我的参与。这,这样就已足够。
游玩的动物园很快就到了,黄昏细碎地铺落在地上。动物园里,猴子在笼子里互相嬉戏。人群密密麻麻地围着笼子,不一会,有人投食,有人尖叫,小朋友们大声叫嚣着玩闹,像是要在动物园里尽兴抢回剩余假期里所有的快乐。他默然不语,纵使周围纷纷扰扰,她还是出奇的安静。他只好远远地跟着她,一会被挤开在人群外,一会被挤入人群中,只能艰难地向里走着,慢慢地跟着,就像高中时偷偷的喜欢。就在这时,人群突然拥挤起来,混乱的人群喊叫着,到处时道歉和咒骂的声音。她突然被撞到陆明辉怀里,陆明辉先是一懵,随后坏笑起来,牢牢地接住了她,接住了这个总是不开心闹别扭的女孩。她抬头看见他的脸,像是被马蜂狠狠蜇了一下,用力推开他,一脸阴沉的走远了。他收起笑容,像个受委屈的孩子,默默跟了一路。
“其实,我不太喜欢这里。”
她突然回过头,低声对跟在身后的他说。
前几个月同一个动物园,她和另一个他若聚若离的时候,他也曾带她过来。同样在人群撞个满怀的时候,她满心以为他会接住她,牢牢地把她抱在怀里,可他只是扶了一下,便若无其事带她离开。
“也许他根本就不喜欢我。”
他们起了争执,她闹着要分手,自己一个人回去。
她要离开了。
她在路上一个人走着,先是赌气似的,特别快,眼看着快到转角口了。走着走着脚步却越来越慢下来,气也慢慢地消了下去。等她回过头来,人群汹涌澎湃,见不到他的身影,像是一滴水汇入大海,她再也没见过他。想着想着,她伤心的流下泪来。
而现在,陆明辉正紧紧地跟着她,跟着她后面,尽力地去保护一个注定无法由他保护的女孩。
终于,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慢慢清醒过来,站在原地顿了顿,等着陆明辉跟上来。
“要不,我们去游乐园吧?”
陆明辉点了点头,不敢多问,心里却在苦笑着。
在游乐园的过山车上,两个人肩靠着肩,在蜿蜒的车道上大喊着,尖号着,倾泻着自己所有的压力。刚才的不快已经被过山车凶猛的狂风一吹而散,车子忽上忽下,在轨道上颠簸抖动着。在高高的天空上,不时有同车的人大喊着,陆明辉的脸笑得通红,唐欣怡也浅浅的笑了起来。
结束了游乐园的玩耍,陆明辉把唐欣怡送上车。
他看着出租车远去后,一个人在原地站着傻笑,站在停车点上出神的看着手机。
“路上小心,到家了,别忘了,告诉我。”
“你也是。”
陆明辉看了看手机,还是那个熟悉的头像,他打开对话框,还想再聊点什么。
小字很快地打了浮动在对话框里,然后又很快的消失在屏幕上,删来删去,竟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
他放下了手机。
“过两天,我们再出去玩吧。”
“好呀。”
再出去的时间,渐渐延期,定在了开学以后。
寒假的时候,唐欣怡母亲害了病。 他一直想要探望,探望自己的心上人,探望自己心上人的至亲。唐欣怡一直推脱着,她照看病人忙,没有空,没有时间。闲来无事,他决定先回母校拜访原来教过自己的老师。好巧不巧,在路上偶遇了。
是她,果然是她,还是她。陆明辉搞不清楚现在该高兴见到她,还是该难过。
明明应该亲密无间的人,却真的如同同学一样拘束着,谨慎的开着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像是许久没见的陌生人一样,简单的寒暄闲聊着。 陆明辉突然觉得很是失落,他多希望她能牵起他的手,一脸幸福一脸宠溺的对老师说,现在陆明辉是我男朋友啦。
可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简单的打着招呼。
一起看过老师后,他送她在旷大的学校里走着,走过操场,转过教学楼,走到校门口,她还是不说话。
到了快要分手的时候,他的心缓缓的沉下去,感到无法挽回的失落。是的,他们可能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以后因为一场大病他们再也无法见面了,这场他们感情上的顽疾。
“要不,明天你去医院找我吧。” 她还是开口了。
陆明辉点了点头,心情却越发沉重起来。
第二天中午,他终于和她见了又一面。她带他到外面的餐馆吃饭。点完单后, 服务员端上来一份酸菜鱼。 他是不能吃辣的,但他知道她很能吃辣,也很喜欢吃辣。他们边吃边聊,聊到阿姨的病情,聊到最近生活的趣事,却不约而同地未触及到彼此之间的关系。
回去路上,陆明辉看着路上成双成对的情侣。他看着他们,从未觉得幸福如此遥远,双手瘫软,两腿像是灌了铅一样。他知道自己在骗自己,他有了一种深深的不可推翻的预感,但他不愿意去相信。
寒假快过去了,却只见了两次。
他滑开手机屏幕,明明那么熟悉的头像,那么熟悉的昵称,连qq号都已经记熟,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不觉,他丢掉了一起对话的话题,也失去了一起对话的勇气。他一个人瘫软地躺在床上,听着厨房里目前炒菜的声音,只觉得格外吵闹。他想起寒假最后一次见面,他请她去电影院看电影,上映的是一部有趣的动漫电影。前后排都有男女情侣在小声细语,他看着看电影的情侣,一次又一次,鼓起勇气想牵起右边的手,但她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手一直放在座位下。那堵黑色的硬墙堵在那里,成为他永远翻不过去的高山。
沉默,沉默,安静的沉默。
他们一言不发,一言不发地离开,离开电影院,离开彼此的生活,一起离开了这段不该发生的感情,这场不该进行的恋爱。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