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

  很多时候，人的一生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决定而改变，也可能因为身边爱你帮助你的那些人变得不一样，也有可能，因为一顿酒。爷爷在我没出生时就嗜酒如命，尽管那时候就家境贫困，他依旧每日躺在家中无所事事，最后在一个播种的季节一个人在家喝酒猝死了。从那以后，奶奶靠种地卖菜供一家人生活，那时，她才三十出头，其中的艰辛和不易可想而知，几个孩子冬天还穿着破洞的布鞋，老破房子，五个内心孤独的人如涸辙之鲋，艰难竭蹶，聊以卒岁，断粮，也是常有的事。

  再艰苦的日子一家人也在摸打滚爬中过来了，后来大姑有了工作，去了城市，接着一家人的日子好像也在慢慢变好，父亲在大姑的帮助下娶妻生子，然后有了我,接着就去了外地,留下三岁的我和一岁的大姑的孩子由奶奶带着，每过几个月大姑都会来看表弟，还会有零食可以吃，连包装纸都舔的干干净净。三个人的日子，粗茶淡饭，简单，平淡。

  父母长期在外务工，自然对我学习上的事管不着。在农村人们都不怎么关注孩子的学习，他们更多的是关心今年大豆的价格怎样，麦子有没有丰收，大姑却对我的学习却尤为重视，时不时地给我带来几本资料书，一到假期就把我接过去，说是表弟一个人无聊没人玩，实则是给我补课，外面报辅导班，家里让同事过来再帮忙辅导，在那个无忧无虑只想着每天玩的年纪莫不是一种痛苦，但每天和表弟弟在一起的时光我更开心，我可以见识到很多未曾谋面的东西，比如滑梯，比如烟花，比如电脑。

  农村孩子的贪玩和调皮是天生的，尤其男孩子，初二开始我的学习成绩一次次下滑，在连续三天不回家之后，我被大姑直接从学校接走了，借读在她家附近的一所中学，一日三餐，早起晚睡，周一到周日都在补课，公交车上路上拿着英语背，这些都成为了我的日常，在当时的我看来痛苦又压抑.而当我最后一学期回原学校第一次考试就考到第一名时，第一次心里对大姑有了敬意。后来父母回来了,而我却考入了县城三所高中中最好的一所，离家四十公里。

  父母每个月都会把生活费打来，那时候叛逆和父母不融洽,不够也不说，这也得救与大姑每个月也会按时地给我打来生活费，不时问我学习的进程，给我带来一摞厚厚的资料书，周末还给我报补习班。高中对于城市和父母陪在身边监督的孩子是废寝忘食，是剑拔弩张，可对于我这样没人管就要上天的孩子是捉生替死，是避劳就逸，大把的时间浪费在贪玩和娱乐，无所谓什么学习考试之类的，逃课上网夜不归宿甚至离家出走，这些让家人痛苦愤恨的种种却成为了我的日常，在我第N次离家出走被送回家之后，大姑放下上初中的堂弟一个人来我家陪我，没有谩骂没有指责，只有微笑着开导和拥抱。把我送回学校之后大姑依旧隔三差五打电话问我的学习，每月给我生活费，周末让我上补习班，假期被她接去补课，直到年三十才回来，那时候我深知自己学习已经跟不上了，好几次我痛哭着对大姑说我不想读书了你别管我了，大姑只是摸着我的头说,你一个农村的孩子不上学能干什么，你爸妈没文化，我不管你谁管你，好多次眼泪就憋在吼喽里硬生生地往上逼，可我就是不敢流出来，我怕我哭了，大姑更伤心。

  日子一天天在平淡中度过，大姑时不时地打来电话，因为我学习上欠缺的太多，她在网上给我预约了老师上课，每过几天都会带来几本资料书，哪个书哪里好哪个专题得做哪些内容重要都不断嘱咐，生活费还是不间断地转到微信，让我吃好，让我睡好，让我心情好，而我却在某一天的晚上不争气地跑了，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我受不了重压，而是我觉得我承受不起家里人的付出而无地自容羞愧难当，奶奶带来的饺子，我妈做的红烧肉，父亲的补脑面茶，甚至大姑买给我增加营养的奶粉。

  高考前两个月我选择回家自学，大姑依旧给我网上安排课程给我买了很多资料书，在我回家的那天，她专程坐车到学校看我，给我买了很多零食，带我吃了顿砂锅，像平常一样，把肉夹给我，然后笑着说，我不喜欢吃肉，接着硬塞给我一些零花钱。生活真的就是一把杀猪刀，满脸的皱纹，枯黄的脸，这些因为她的孩子和我这个不是她孩子的坏孩子而被岁月无情雕刻的痕迹都在说明，我在长大，他在变老。那也是到现在我最后一次见大姑。报考志愿的前几天大姑联系我,她为我挑选了差不多二十多所学校让我自己选,我选择了相对离家较近的重庆,开学前两天我和父母从大姑家离开,她不在，还在上班。

  到学校之后的第二周大姑又发了些生活费给我,什么都没说，往日的种种像幻灯片一般一想想浮现在脑海，好似就在方才，我心里五味杂陈.发了视频过去,我见大姑一头乱发也不扎起来,满脸的皱纹,形容枯槁,我看的心酸大姑却挂断了,完了发消息给我说她有点累一直待着没收拾，比较丑就不看了,简单聊了几句她说她想休息了身体不太好.不是你的孩子却视我如宝,从未放弃,牺牲了太多的东西在我这个不省心的孩子身上，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我关上手机望向窗外，滚烫的泪水早已打湿脸庞，天上有鸟儿飞入云端,身后云影杳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