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样子

文/JSALT【JT】

“ 我要记住你的样子，像鱼记住水的拥抱，像云在天空中停靠，夜晚的来到，也不会忘了阳光的温暖。”——节选自歌曲《像鱼》（作词:周有才/演唱：王贰浪）

---

01

他们说，当一个人去天堂的时候，还不算真正的离开。因为我们都还记得，记得您的名字，记得您的样子，记得和您有关的所有事情。

我原来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15岁那年，当姑姑把她手里唯一一张您的照片——一张灰色二寸大头照，交付给我时，我也只是收藏进我的皮夹，然后偶尔对您说说悄悄话。

“奶奶，我要考高中了。你说我会去哪里呢？”

“奶奶，今天妈妈说要庆祝我参加完中考，要带我去吃牛排耶！”

“奶奶，我十八岁了。你在那边有没有和爷爷和好啊？”

“奶奶，我要上大学了……”

那时候清晰的照片，让我自负的以为，您的样子我一定会一辈子的记得。却从未曾想过，原来您的样子，都只是那些年长辈们一点一点帮我拼凑出来的记忆。

02

姑姑说：“你还记得吗？小时候奶奶做管理员，都会带你在管理室折纸啊……”

大伯说：“小时候你奶奶最疼你，送你去少年宫读诗经，都会默默坐在最后一排陪你，等你下课……”

从记事起，我便会努力一次次回想这些，我连长大后都曾一次次路过的场景，然后在这些场景里努力装下一个您，装下一个我，装下这些记忆。

但他们从未曾告诉我，当年仅有四岁的我，其实也可以不记得什么。只是所有人的潜意识里，包括我自己，就是该记住您的。

03

北漂后回乡探望的第一年，再次和姐姐聊起了您。

“奶奶是我这辈子唯一信任过的亲人，即使奶奶对生活的要求很多，但即使她再苦再累，她都会把全部的爱给我们。”姐姐说，“即使她拥有的不多，但她付出的就是她的全部，是全部，毫无保留的全部。”

话音刚落的那一刹那，我定格了。

或许对我来说，每次回忆起您的那种难过，已经不再是您的离开，而是当大家都在聊起您的时候，大家都在谈起您最疼我的时候，我却丝毫想不起有关您的所有，然后只能在沉默中一次又一次附和，假装我也记得。

要不是临走前，姐姐又说：“奶奶走的时候，其实你也恍惚了好久。”

我想我是会怨恨自己一辈子的。

但是，如果说年幼的我是因为不想承认您的离开，所以选择把和您的回忆都藏到心底最深处，那为什么就连长大后的我，也想不起来了呢？

04

后来人们都用起了手机支付，我不再带皮夹出门了，就把您的照片和皮夹一齐收进了抽屉里。

直到那天整理房间。才发现您的照片已经泛黄、模糊，甚至看不清轮廓。而我也再回想不起，这张照片原来的样子。

05

回想起这两年，我就像大多数的俗人一样，终究开始为自己找借口。

因为每年去看您的时候都为您点灯，所以就有理由向您提出要求：

“奶奶，你能保佑爸爸平安归来吗？是能的吧？”

“奶奶，大伯最近生意不如意，你能帮帮他吗？是能的吧？”

因为钱包里有您的照片，所以每当到了和您约定却没去看您的日子，我也会自私的对着照片隔空喊话：

“奶奶，我会晚一些再去看您。好吗？”

即使，我明知这样的问句下，您没有选择的权利。

06

奶奶，这些年我什么都对你说了，唯独没跟你说过的：

“我真的想你了。”

哪怕我不记得你的样子，哪怕我记忆中你的样子是来自于你的照片。

奶奶，这些年我什么都对你说了，唯独还欠着你的：

“我爱你。”

我想，这一次我记住的，已经不再是照片中的你。而是我这十八年来，一直放在心上的你。

---

后记:

有多少人的回忆里，都住着一个永不会逝去的人呢？如果这道题有答案，那我想，是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