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是个悲剧。
过去的我,后会无期我妈怀我的时候正好赶上超生严打,以至于我妈都已经怀孕7个月还是被抓去了医院做绝育,还好医生有良心,说打掉我会一尸两命,谁也付不起责任,我才侥幸存活下来,可是却落下了体弱的毛病。
黄头发,肿泡眼,塌鼻梁,又瘦又丑,吃多少也不见长个,据说抱出去吓得别家的孩子哇哇大哭,按照老人的说法,小孩子眼净,没准在我身上看到了不该有的东西,处处暗示着我可能夭折。我妈一听,吓得在月子里就一直哭,一直抱怨自己,然后坐下了一身的毛病,凡事都悲观看待,这些种种养成了我自卑怯懦又孤傲的性格。
我不喜欢出去玩儿,也不喜欢看电视,就喜欢一个人闷在房间里看书,我有一个大我三岁的姐姐,所以我总有书看,看完自己的,就看她的。爸爸妈妈还有姐姐总觉得我可能有自闭症,于是爸妈让姐姐到哪都带着我,可是我总是偷偷跑回家。其实我也有过机会交朋友,可我把交朋友当成一种累赘,每次他们一来找我玩儿,我就特别反感,总觉得他们打扰了我原本的清静,久而久之,我可能表现得过于明显,她们便也不再找我。当时我真的不羡慕那些在外边扎堆玩儿的小伙伴们,我一直觉得独处没人烦扰的时间才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可是慢慢才发现也许不永远是。
因为读书早,妈妈提前把我送到了学校,我热爱学习,觉得在学习中才能找到自己,小学六年,因为成绩好我一直担任班长,加上自己本身自卑骄傲结合体的性格,我没有朋友,好像他们商量好了一样疏远我,他们总是窃窃私语,我甚至好像隐隐听到他们说:瞧她,就仗着自己学习好,老师喜欢她,成天摆副臭架子,给谁看啊。于是我更难过了。
其实我还是有小伙伴的,还是两个,可是她们并不比我好到哪里去。其中一个叫瑶瑶,她永远穿着哥哥穿旧了的衣服鞋子,头发也永远是乱糟糟的,因为住隔壁,总能听见她爸爸妈妈吵架;另外一个叫阳阳,她则因为家里重男轻女,总有干不完的活,所以经常放学就在我家做作业吃饭,直到很晚她妈妈来找她。以前不觉得,现在写出来,才发现我们这么惨。其实我很腹黑,我甚至觉得她俩这么惨挺好的,不然她们也会去交新的朋友,那我就真的没有朋友了。
那时候流行学自行车,我外公在废品市场给我淘了一辆好几手的,感觉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可是在那个时候,那可是宝贝呢,没有几个小孩有自己的自行车的。于是我这俩小伙伴更是赖在我家不走了。等我们三个学到自以为可以的时候,就不怕死的给自己增加了难度-带人骑车。我被迫成了后座上的人,阳阳激动又害怕得带着我,晃啊晃晃啊晃,总算没倒,就在这激动的时刻,前面有一块石头,她没看见,直接就压了上去,然后我飞出去了,对,你没看错,是我飞出去了,阳阳安然无恙的扶住了自行车。我觉得没啥准备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满脸是血,瑶瑶一看吓傻了,赶紧回家叫我爸妈带我上了医院,然后我脑门正中间就有了一个再也下不去的包拯疤,本来我就认为自己丑,这下真的是丑到外太空了。
于是我更加讨厌我的生活,我天天害怕她们两个不去上学,剩下我自己孤零零的,在家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是享受,可是在几十个人的班级里,好像是另类,几十个人啊,竟然交不到朋友。这使我迫切的想逃离这,逃离这些一起生活了六年的同学们。于是小升初的时候我去了外面自主招生,然后离开了她们,也离开了我的小伙伴。
到了一个新的环境,所有人互相不认识,害怕又惊喜的心情在我心里无限蔓延。因为不想一个人的孤独重现,我强迫自己去结实了直到现在还一直是好朋友的楠楠。那两年我过得还可以,却总是患得患失害怕,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害怕。可能我真的是悲剧体质,在我刚刚有了一些开心的日子的时候,我妈妈住院了,要动大手术,那种可能下不了手术台的手术。医生说是因为这些年的抑郁情绪还有在生孩子时落下的毛病导致的,我当时就蒙了,一定是因为我,妈妈才会成现在这样,都怨我,就不该把我生下来,只有姐姐就挺好的,为什么会有我,那些日子我每天都活在这样的恐惧中,害怕妈妈真的离开我,更害怕妈妈真的是因为我才离开。我大把大把掉头发,本来就不胖的身材瘦成了一块门板,也许老天可怜我,也许是我的祈祷成真,妈妈成功从手术台活了下来,身体状况却越来越差,整天没气力,病殃殃的,我更内疚了。
和楠楠一起生活学习了两年以后,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初三分班,我们被分开了。初三开学那一天,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又在一个几十个人的班级里变成了一个人,孤独和恐慌充斥着我,我永远记得那天我背着书包,站在门口,所有人都已经找好了座位坐下,就剩最后一桌,有一个胖胖的女生还没同桌,我当时想的是,她一定是因为没人喜欢才没有同桌的,我不想没人喜欢,可是我又不得不去跟她同桌。当时想哭的心都有了。
因为刚分班,都不熟悉,我和楠楠还是一起吃饭,下课就找对方玩耍,可是时间长了,我发现楠楠也有了新的朋友,是啊,楠楠性格那么好,肯定会有新朋友的,于是我更伤心了。我甚至一度想成为一个坏学生,感觉学习差的人总是有一堆一堆的朋友,干什么去哪里都是乌央乌央一队人马,可我好像什么也没有。
高中又去了外面上学,一切好像又重新开始了,我依然交到了朋友,依然又在高二文理分班的时候变成了一个人,周而复始,无限循环,唯一不变的是我永远孤独自卑的心理。
上了大学,军训的时候大家都慷慨激昂的做着自我介绍,憧憬着未来四年的生活,我则怯懦懦的搬着小马扎坐在了最后的角落,期盼时间快一点,就轮不到我了。军训结束的时候要做汇报演出,每个班除了走方队,还有再出一个节目,我们班是大合唱,为了显得庄严一些,大家决定推选一个指挥人员,大家为难的时候,旁边的同学指着我说:我觉得小升可以哎,你们看她的手又长又好看,指挥起来一定很有范儿。于是大家起哄让我上,可我却用尽了全身力气拒绝了,我说没经验,不能搞砸了大家的心血,其实我是害怕,害怕一个人站在聚光灯下面对所有的人,我真的害怕,我宁愿站在几十个人的队伍里,随声合唱,任谁也不会发现。
竞选班委的时候,又有同学推荐我,因为我是班级第一的成绩考进来的,大家就推选我做学习委员,我又以没兴趣拒绝了,其实我只是害怕选票的时候,自己仅有几票,根本没那么多人选我,我总觉得怎么会有人选我呢,于是竞选学生会的时候我依然退缩了,大学四年,除了因为成绩好安排入党,我什么也没参加,本来报了跆拳道社,却因为做相互拉伸的时候连个伴儿都没有,自觉尴尬就退出了。眼看着舍友一到下午就去社团的去社团、去学生会的去学生会,我也感觉羡慕,可是却还是不敢再向前一步。你可能想象不到,到周末因为朋友有事不能陪我的时候,我真的连一个人去食堂吃饭的勇气都没有。
挨到了毕业实习期,我进入了一家公司做行政工作,上班和上学不同,大家不再是一帮同龄同思想的人,不再是群居动物,我突然觉得我不用再刻意去找一个同伴,毕竟不可能有人永远和你手拉手去厕所,也没有人能永远陪你吃饭,大家都太忙了。于是我开始试着一个人,一个人上班、下班,一个人逛超市买东西,一个人去看一场电影,竟感觉到无比的轻松和畅快,是啊,我再也不用为了不再孤单去交朋友,准确的说是主动交朋友。
在公司,我遇到了一个好领导,对我关怀备至,拼命带我,我也不负所望,成了得力助手,升了职加了薪。
在这之前,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悲剧。直到今年的小学同学聚会。
同学真的是我最不想看见的人,好像他们代表我所有的自卑与伤痛,见到他们,就要不停的揭开一道又一道伤疤
胡同里那两个小伙伴说小学同学要聚会,让我跟他们一起参加,还说因为这么多年我都在外面学习工作,很少和他们聚,今年难得赶上,就去吧。我实在推辞不了就和她们去了,我依然坐在最角落默默地抠着指甲,这时候好几个人走过来跟我说话,真的不是那种虚伪寒暄,就是好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和我聊天,我大为吃惊,更让我吃惊的是,她们居然说从小就羡慕我,学习好,长得也不错,每次总是穿特时髦的衣服,还总是学我穿衣服,可怎么也没我好看,还说老师喜欢我,男同学也喜欢我,我惊诧的不知所措他们说的是我的小时候吗?
我问他们:那你们那时候总是指着我说什么呢?
他们说:我们总是想问你衣服哪里买的,作业怎么做,可是却又不敢,因为你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我们不敢接近。
我这才理解过来,这么多年自己的心结竟都是自己造成的,回想起来,我到上学的年纪就已经没有那么难看了,应该说还算好看了,我姐姐总是给我梳好看的发型,我妈妈总是给我穿好看的衣服,甚至书包都是妈妈做的最时髦的样子,也会有小男生偷偷给我糖吃,原来我根本不糟糕,只是我不知道。
同学聚会回来以后对我的触动极大,我默默躺在床上开始回忆这些年的自己。初三分班,我和那个胖女孩成了同桌,她叫为静,一到下课,班里好几个人都来找她玩儿,我才知道她不是不被喜欢才在最后一桌,而是害怕自己的体型挡住别的同学才自愿到最后一桌的,她性格开朗,特别友善,只要有分组活动的时候,她永远会自动和我一组,看我闷闷不乐,还把她的朋友介绍给我认识,让我在初三的时候有了一群玩伴,交到了三个真正的朋友。
高二分班我进了文科班,认识了小蕊,她脾气温和,家境殷实,却丝毫没有大小姐脾气,在和我成为朋友以前,她经常不吃饭只吃零食,可是我自小胃不好必须按时吃正常饭,于是她戒掉了零食,和我天天去食堂排队吃饭,她容忍我突然的冷漠,莫名的难过,包容我所有的缺点,从来不跟我发脾气吵架,我的性格被她磨合的没了棱角,少了孤傲。还有大大咧咧的二宝,总是陪我上厕所,带我看帅哥,拉我逛操场。因为她们对我的影响才让我在大学的时候顺利地交到新的朋友,和好朋友一起兼职、一起逛街、一起真心的快乐。
我突然发现,妈妈也好像变得很有精神了,是从什么时候呢,妈妈开始锻炼身体,每天走路,从几十米走到现在的几公里,抑郁情绪发作的越来越少。
可是这些我好像从来没发现,又好像是都忘记了一样,只记得自己的悲惨,记得自己没朋友的样子,记得没人陪的日子,记得妈妈病殃殃的样子,所以我总是感觉不快乐,总是。
想着想着眼泪就顺着眼角流进了嘴巴,好咸,不知道是哭过去那个自卑的自己,还是哭现在才想明白根本没那么糟糕的自己。
过去的我,后会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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