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简勾抹挑,泛泛徽上音。
一曲仙翁操,两处得道人。
正当清和,琴馆里的学生走了一些,又来了一些。细细算来,没多也没少,这些年倒是平均得很。
馆长的朋友们也还是和以往一样,隔三差五地来琴馆瞅瞅,和馆长互相吹吹牛,也为现在不常出去的馆长带来新的消息。
我现在专职练习琴,供初学者弹奏。刚学琴的人,总是遇到各种状况。或是手指手腕僵硬无法自如揉吟,或是力道拿捏不准,甚至有人将琴轸拧得太紧,导致琴弦被拉断。
而大多数初学者都有一个通病:指法还没练好呢,便想着弹曲子了。遇到心急者,馆长每每耐心劝勉。
在这其中,有一个小姑娘倒有些特别。她练指法的时候,就是在练指法,一指一音,心无旁骛,从未喊过枯燥,也不曾懈怠。我很看好她。
天空又下起了雨,莫名使我想到了那天。“咦?”小姑娘突然停下了手,她摸了摸我的弦,没有再弹。这时,有人执伞来到门口,只见他一身白马褂,身后背一黑色琴袋,一只手托着一小巧玄青木盒,眉宇清秀。馆长见他,立即迎了上去。
“朴童!你怎么来啦?”
“许久不见,常叔。”少年小心地将木盒递给馆长,清冷的声音好似流水潺潺。
“这是……”
“师父迄今为止打的谱,以及从各地搜集的琴谱。”少年放下了手中的伞,将身后背的琴取下,抱到了怀里:“他说将此赠予您,愿对您有所帮助。”
馆长看了看手中的木盒,半垂下眼睑,终是闷闷地问了一句:“他……怎么样了?”
“身体近些年已经好多了,但师娘勒令他多出去逛逛。过两天,我便和他们一道去苏州瞧瞧。”说完,他就和馆长拜别了,左手撑伞,右手抱琴,走向烟雨蒙蒙。
馆长将木盒收好后,回来一看他的学生们都八卦地看着他,他不禁好笑:“看什么?我是不是比刚才的小哥帅?”,学生们一片嘘声。他又正色道:“还不弹琴?”然后琴室又想起了高高低低、错错落落的琴声。
这时,馆长才走到小姑娘前,温柔问道:“怎么了?刚刚停下来弹琴,是身体不舒服吗?”小姑娘摇了摇头:“不是,今天这把琴感觉有些涩手。”
馆长看了我一眼,对小姑娘说道:“可能近来烟雨连绵,它不大高兴。你换把琴练,我来好好治治它!”然后抱起我,去了隔壁的静室。
我本来想看看他如何治我,但他将我摆在桌上后就不理睬我了,只靠在椅子上假寐。室内只隐约听见雨声,突然他打了个嗝,我有些尴尬。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又清了清嗓子。自顾自地说:"有琴在睡觉就是不大好,感觉干啥都有人看着。"
我默默点了一下头,我也不想单独和你相处,不是放屁就是打嗝,还喜欢唱儿歌。
“老师?”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馆长立马正襟危坐。小姑娘走了进来,馆长很是和煦地问:“要回家了吗?”
“嗯。不过还有一件事,我想买一把琴,回去练。”她想了想,又道:“现在开始学的仙翁操,只是在琴馆练,下次上课,我怕记不住。”
馆长思量了一小会,才开口道:“也可以。不过,无聊的时候练练就好,不要太辛苦。琴练多了也不好。”小姑娘很乖地点了点头。
馆长又笑道:“你想要什么样的琴?我给你找找。”
小姑娘指了指我:“就这把正合琴,我想要。”
馆长好像有点意外:“它,是旧琴,音色也并不好,要不,你换一把吧?”小姑娘咬咬唇,没有说话。
说实话,我很意外。馆长损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想到竟也不舍得我,而小姑娘貌似又很坚持,这被人相争的感觉,我还蛮受用。
不过没等我想太多,就听见馆长的声音:“也行,就这把吧!不过你明天来拿,我今天给它好好保养一下。”
小姑娘笑弯了眼:“谢谢老师,我明天就来取,老师再见。”临走的时候,感觉她好像和我摆了摆手。
夜深,雨大。
馆长貌似又想宿在琴馆了。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雨,手里拿着那个木头盒子,反复摩挲,最后还是打开了它。在一叠琴谱上有一封折叠的信,打开,上面只有了了数语:
我之前生
无愧天地
无愧他人
愧者
唯琴与己
“呵!”馆长似嘲非嘲,似怒非怒,“这家伙……”
那一夜,他似乎释怀了。他对着满室的琴,唱了一首《小毛驴》: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
不知怎么哗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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